也是從這個時候朝陽明白了一件事,母親自己生活在泥污中,她也要她的孩子跟著她一起變得污穢骯臟,這個家壓得朝陽彎了脊背,身軀壓縮的結(jié)果就是靈魂的扭曲,一個被困在彎了脊背身體中的不堪靈魂。
朝陽居然在想著如何可以殺了她和那些個被她帶回家的男人。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明天就死去,從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地消失,再也不出現(xiàn)。
書籍是唯一可以拯救朝陽的盾牌,她沒有武器對抗這個不公的世界,甚至連保護自己都覺得吃力,她只能在閑隙之時沉溺在書的海洋中,她最喜歡讀中外小說,在其他人的故事中,她可以擺脫自己的困境,想象著另外一個世界的美好。
許士潛帶來的一個信號,就是那本書《La Peste》,他帶著一本不是常人可以讀懂的外文書,書上還做了注釋,喧鬧的酒吧里,他是與眾不同的存在,他是異世界來的救星,是可以舒展她萎縮靈魂的一雙手。
那本書同時也像是魚餌,讓朝陽心甘情愿咬了鉤不肯吐出來。
在那個臟話和粗話齊飛的家里,朝陽從不知道真的會有這樣好的男人。
她見識壞人的年紀太早了,以至于就算是到了大學也對男生保持一種距離,絕不接近,絕不給暗示,不讓一切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發(fā)生。
許士潛不是主動出擊的,可以說,他是被迫接受了朝陽。
從他的一舉一動、皮膚、牙齒、手指這些都能看出他的優(yōu)雅,他受過良好的教育,不曾吃過什么苦,對人矜持疏離,他是干凈的,完全的干凈。
可他不愚笨,從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不是陳腐的讀書人,也不是過于天真的男人。每次面對他,朝陽都會想到一個詞——蟄伏。
朝陽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
從一開始朝陽就覺得他有一種魔力,想要讓人忍不住接近,可又給人一種他一定會拒絕你請求的直覺。
盡管這樣,朝陽還是試了,她想,本來就一無所有,就算是被他拒絕那又怎么樣,不過是被當成瘋子,被他推開。
可沒想到,瘋子不只她一個,他竟然答應(yīng)了她。
她所有的好運氣都集中在那一天了,朝陽想。
她已經(jīng)得到了她想要的富貴生活,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活得很輕松,依附著許士潛生活,她也不用再擔心那個破敗的家,她參加宴會的衣服從來不重樣,這是許士潛要求的,她的梳妝室很大,專門放珠寶的還有一個房間。她從來不噴香水,但香水柜里不下幾百瓶各式的香水,有些是許士潛送她的禮物,有些是出去參加聚會許士潛的朋友或是許家的親戚送的小禮物。
她藏在身體深處的那種羞恥時刻折磨她,她沒花什么力氣就得到了這些,靠著許士潛,這些精致而脆弱的東西,美好,可都是別人施舍給她的東西。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那個給母親錢的男人。
她知道許士潛和那些男人不是一回事,她和母親也不一樣,但她忍不住比較二者的區(qū)別。
最后得出結(jié)論。
許士潛給她的錢更多。
朝陽又安慰自己那顆敏感的心,她絕對和母親不一樣,她不會再愛其他人了,這一生,她都只愛自己的丈夫,這樣一來,她就能和母親區(qū)別開,母親和很多男人在一起來換錢,她不一樣,她只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換錢。
她比她“高貴”一點點。
所以要想將自己和母親對待男人的方式徹底分隔開,只有一個,忠誠,絕對忠誠于自己的丈夫。
也許只有這樣,朝陽才能說服自己其實錯得不太離譜,她的愛情和婚姻都是神圣的,她依附的是自己所愛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也十分愛她。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