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是被五花大綁,一路連拖帶拽弄到燕春樓的,好在陸某人還知道顧及臉面……但也只是把他的臉用黑巾裹住了,僅此而已。
只能聽見響,看不見光也說不了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倒不如直接給一刀來的痛快。
“去請人?!?p> 陸淮山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徑直上了二樓,門關(guān)的震天響,好奇整座樓都在顫。
“請……誰?”
還有,那黑布下罩著的又是誰?
老鴇一臉茫然,去而往返的小廝給她使了個眼色便不再多言,擺明了不愿再摻和。
半晌沒聽見二樓有動靜,停在樓梯口的楚望嘆口氣,留給軍師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啊。
他手抵額頭,搖頭再次嘆息,臨請人前不免要敲打一番。
“今日之事由主子處理,你們平日如何就還如何,莫叫人發(fā)現(xiàn)端倪?!?p> “是?!?p> 他們答應(yīng)的痛快,楚望卻不敢重蹈軍師覆轍,冷眼掃了一圈,搭著劍鞘的手突然動了。
寒光涔涔,閃的人眼都不敢睜。
“等會不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能爛在肚子里最好,要有半個字泄露出去,我這柄劍只認血,不認人,都聽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
楚望這才滿意,收劍入鞘,不再耽擱,快步離去,只他萬萬沒想到,剛出了燕春樓不過十幾步,迎面就撞上了似在逛街的主仆二人。
巧的離譜……說不是守株待兔恐怕都沒人信。
周遭人太多,尤其是她們所在的攤位,完全人擠人,連條縫隙都沒有,絕不是貿(mào)然上前搭話的好機會。
楚望抿唇,躊躇不前,但一想到宋軍師小命還掛在他身上,出來時主子又明顯耐心告罄,咬咬牙,撥開人群就鉆了進去。
劉嘉寧早就察覺到他在靠近,不等他開口,拉上錦棠便離開攤位,往不遠處一條孤巷而去。
楚望稍作停頓,立刻跟上。
現(xiàn)在可以確定,她們就是故意等在此處了。
“我當是誰鬼鬼祟祟?!?p> 劉嘉寧隔著帷帽,目露嘲諷,說出口的話更是夾槍帶棒,無絲毫善意。
“楚侍衛(wèi)跟著我作甚?好的不學(xué),倒學(xué)來一身小人行徑。瞧著楚侍衛(wèi)模樣端正,氣勢凜然,還是趁早另投他門的好,總好過人不人,鬼不鬼,遭人詬病?!?p> 話聽著屬實刺耳,楚望有心反駁又怕得罪了她,帶不回人事小,萬一因此斷了她跟主子的聯(lián)系,麻煩可就大了。
當務(wù)之急,是先把主子交代的事辦好。
他吸口氣,壓下心頭不忿,垂眸拱手,盡量做到謙和有禮。
“大姑娘憤懣無可厚非,您要說什么,屬下都受著,只盼大姑娘能隨屬下走一趟,有些誤會,還需您同王爺當面解決?!?p> 誤會?解決?
劉嘉寧冷哼,目光更沉了幾分。
“有誤會才需解決,沒有誤會,又當如何解決?回去告訴你們王爺,這是我最后一次同他有牽扯,今后除非避無可避,否則,莫要再出現(xiàn)于我面前?!?p>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況我并非任他拿捏的主,他當再清楚不過。再行觸我底線之事,我必同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誓不罷休!同樣的話我已說兩遍,不欲再說,望他給自己留些臉面!”
該說的話都說了,劉嘉寧積壓已久的怒火才算發(fā)泄的差不多,看了眼平靜的巷口,突地后撤半步,屈膝行禮。
“臣女先行告退?!?p> 來時便不走尋常路,知道巷口有她不想見的人,就更沒必要撞上了。
兩邊的墻還不如相府高,對她而言輕輕松松,不過轉(zhuǎn)瞬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楚望抬步就要追,奈何前有錦棠攔著,身后陸淮山也終于露面,出聲制止,他這才作罷。
錦棠冷冷掃了一眼,殺意乍現(xiàn)。
“莫要再招惹主子。即便我殺不了你,做鬼也會讓你痛不欲生。”
說罷,轉(zhuǎn)身躍上墻頭,追著劉嘉寧離開。
“屬下辦事不力,還請主子責(zé)罰!”
“嘭”的一聲,跪的相當瓷實。
可對楚望而言,這點疼遠比不上畏懼來的猛烈。
他不敢抬頭,亦不敢動。
眼看著日頭越來越高,盯著某處佇立許久的陸淮山才淡淡開口。
“從一開始,就不該有瓜葛。”
主動湊上來的是她,急于撇清關(guān)系的也是她。
陸淮山眸光一點點沉下去,背在身后的手逐漸握拳,也不知是氣的還是不甘,牙咬的咯吱咯吱響。
真當他稀罕!
“送他們走。告訴宋陽,鬧點動靜,越大越好,算他將功贖罪?!?p> “是……”
……
半月后,漠北八百里加急軍報送至京城,契丹一族聯(lián)合周遭各部,集結(jié)十萬大軍,意欲攻向大梁邊境。
梁帝怒不可遏,當著文武大臣的面撕毀軍報,砸在了眾人臉上。
一番詢問竟無人愿領(lǐng)兵出征,更是直接氣暈了過去,被內(nèi)侍匆匆抬回寢殿,已罷朝近三日。
早朝雖停,每日進出御書房的官員卻不少。
文臣自是劉老太爺打頭,武將嘛,實在挑不出領(lǐng)頭人。
平日里說的天花亂墜,真要開戰(zhàn),一個個都變成縮頭烏龜了。
“朕再問一遍,可有人愿領(lǐng)兵出征?”
幾天幾夜的磋磨,梁帝明顯瘦了一大圈,好似老了十幾歲。
他默不作聲,等人答復(fù),結(jié)果仍舊和前幾日一樣,無一人主動擔責(zé)。
梁帝閉閉眼,只恨軍權(quán)尚未完全握于手中,不然直接派人就好,何用得著聽他們推來推去。
一籌莫展之際,文官中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一眼。”
“講。”
“漠北原是李……駙馬轄理之處,多年未曾有動亂,而今李駙馬不過離開數(shù)日,契丹一族便蠢蠢欲動,顯然是仗著李駙馬不在欲鉆空子……”
梁帝被他的長篇大論吵的頭疼,隨手掏了本奏折扔出去。
“說重點!”
“是是是!臣以為,邊關(guān)重地不宜多次換人,且李駙馬并無過錯,不如就讓李駙馬快馬加鞭趕回,有人坐鎮(zhèn),諒他們也不敢繼續(xù)造次?!?p> 此言一出,便有許多人附和,尤其是對面的武將,只要賣命的不是他們,就異常興奮,盼著有人趕緊把爛攤子接過去。
梁帝依舊沉默。
李書硯確實是選擇之一,可李家勢頭太盛,如今又和昭陽有婚約在身,算是同太后綁在了一根繩上,再讓他去,豈非將漠北兵權(quán)拱手相讓?
越往深了想,梁帝面色越難看,看那位文官的眼神也充滿殺意。
太后啊太后,終于不再掩飾你的狼子野心了么。
“劉愛卿,你可有不一樣的看法?”
吵鬧的眾人立馬安靜了,或明或暗的目光全投到了最前方的老人身上。
劉老太爺為官多年,又深受帝王器重,這點威懾力還是有的。
只不過……他本意并非如此,更不想摻和陛下和太后的爭奪,可陛下不這么想啊。
劉老太爺吸了口氣,終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同其他人不一樣的看法。
“陛下詢問,老臣便直言了?!?p> 梁帝點頭,做了個隨意的手勢,心里也提早做下準備。
比李書硯更合適,又更讓他不情愿的,也只有一人了。
“老臣以為,靖王殿下的領(lǐng)軍之能,更甚李駙馬。”
果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