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又是個什么好東西,”
嘴像是失去控制一般,祁絨諷刺一笑,惡劣的話語脫口而出:“買藥?什么藥?可以啊祁紇,你總喜歡說別人當(dāng)面一套背地一套,原來自己,也不過如此?!?p> 這話說出來不僅祁絨,連她身后的裴川都驚了。
祁絨從來沒有展現(xiàn)過如此明確的攻擊性。
面對父母,她變得像個蝸牛。
面對長姐,她又覺得自己是小丑。
和謝徵在一起的時候,她像老母雞一樣掏心掏肺。
唯獨面對祁紇,她竟然像一條兇狠又殘忍的惡狼。
裴川從來沒有想過,祁絨和自己的親生哥哥之間,關(guān)系會惡化到如此地步。
他雖然聽祁絨說過只言片語,但祁絨從來沒有告訴他,她會和祁紇起正面沖突,直到親眼所見他才發(fā)現(xiàn),一切比他想象中更要糟糕。
但祁絨下一步的表現(xiàn)出人意料。
她十分迅速地捂住了嘴,瞳孔微縮,看上去不敢相信剛剛那些話是自己說出來的。
“你說什么……”
這話徐麟聽得火大,但被祁紇攔了下來。
“紇哥!”
他不滿地大喊,卻發(fā)現(xiàn)祁紇的臉色難看極了,剩下的話突然像嗓子里卡了個核桃一樣說不出聲兒來。
這還是徐麟第一次見到祁紇這副模樣。
深棕色的瞳孔帶著幾分野性的銳利,方才還縈繞在他上的困頓、煩躁通通消失了,但在身側(cè)捏成一團的手卻青筋畢露。
紇哥竟然在壓抑怒氣。
這是徐麟想不到的。
因為喜歡祁紇的人多,討厭他的也不少,那些人喜歡背地里說祁紇虛偽,一聽到這個祁紇保準爆炸。
年輕時火氣盛,干一架就完事兒了,后來年長了幾歲,學(xué)會了手段,但徐麟還沒見過有人罵過祁紇虛偽還能全身而退的。
但祁絨說的話,和罵祁紇虛偽有什么區(qū)別。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p> 祁絨皺著眉,原本想好的說辭一個個消失在她的腦海里。
“說夠了嗎?”祁紇朝她諷刺一笑,“說夠了,徐麟,我們走。”
說完也不看祁絨,扭頭就要走。
作為最佳狗腿子的徐麟這才驚醒,瞪了祁絨一眼,連忙喊道“紇哥等我”。
祁絨掐住自己的脖子,原主對她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就像靈魂已經(jīng)變了,但這具身體依舊有記憶一樣,面對祁紇的指控,像是突然觸發(fā)了開關(guān),把事情搞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她不同尋常的狀態(tài)引起了密切關(guān)注她的裴川的注意。
“怎么了?你的狀態(tài)不對,”為了不引起注意,他聲音壓得很小,“你最近吃藥了嗎?”
祁絨搖頭。
與其說沒吃,不如說她根本沒有需要持續(xù)服藥的覺悟,她覺得自己很健康,所以當(dāng)她重生過來的第一天,她就停止了服藥。
這件事她和裴川討論過,但裴川給出的建議是減少藥量,不過祁絨顯然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她強迫自己吃過幾次又干又卡嗓子的白藥片后,就以為可以停藥了。
但此時此刻,她暫時沒有心情繼續(xù)和裴川討論這方面的問題,而是沖過去拉住了祁紇的手。
“等等,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祁絨試圖去扯祁紇的衣服,卻被對方一個凜冽的回頭,揮開了。
“小心!”
祁絨腳下踩著的平跟鞋一個踉蹌,身后的裴川沖上前扶了她一把。
祁紇瞳孔一縮,腳尖不自覺地向后拐彎。
還沒等他良心發(fā)現(xiàn),臉色不知道何時開始泛白的女人迅速站直了身板,指著他就是一頓輸出。
“你不要,違法,不然,我也告訴爸媽!”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祁紇頓時臉色一黑,這句話他可太耳熟了!以前他跟祁絨差點說破嘴皮子,可祁絨呢!也沒見聽過一次!沒想到今天竟然反過來了。
“你放屁!我們紇哥從不做違法的事!”
徐麟義正言辭,但眼神有些慌張,看上去就像是被戳穿心事了一樣。
估計他也回過神來,意識到祁絨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如果說連徐麟自己都這么想的話,那在祁絨那里已經(jīng)是八九不離十了!
要說徐麟為什么心虛?因為在先入為主的影響下,他覺得祁紇八成是要弄那些東西了,此時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說事情暴露后和哥們一起被家族流放到國外去。
祁紇恨不得掐死自己缺心眼的兄弟。
他怎么就想不開,挑了徐麟這個不靠譜的呢?
原本祁絨還不敢肯定,見到徐麟的反應(yīng),眼神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祁紇能說什么?總不能解釋東西是他偷來的吧?倒時候祁絨又問起來怎么辦?說實話?問題是他敢嗎???
一旁的徐麟說完就后悔了,心說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回頭一看,果然祁紇已經(jīng)在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他了。
算了,就讓祁絨這么想下去吧,反正在她心里,他這個哥哥就是個爛人。
祁紇一咬牙,決定暫時背下這個鍋。
但徐麟這家伙不能再留了,保不定還會透露出更多細節(jié)!
想到這兒祁紇已經(jīng)放棄了解釋,一心只想把徐麟這個大嘴巴拖離現(xiàn)場。
祁絨沒辦法,只能看著祁紇大搖大擺地走掉。
她氣結(jié),沒想到祁紇真的敢動不該動的東西,真是膽大包天!
身后的裴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臉色少有的嚴肅。
祁絨回頭,突然發(fā)現(xiàn)裴川正盯著她,薄唇抿緊,嘴角的線條看上去有些威嚴,看淡了生死而顯得平古無波的眼睛此刻卻有些幽暗,讓人一瞬間涼意浸透全身。
那眼神無端讓人升起幾分害怕。
更別說是向來處于食物鏈下位的祁絨了。
方才顧慮還有祁紇和外人在,裴川不便發(fā)聲,但祁絨一舉一動從來都是落盡他眼里,特別是方才詭異的情況,連祁絨自己都一臉吃驚。
裴川習(xí)慣性地伸手去推鼻梁上的眼鏡,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在醫(yī)院,眼鏡早就收好了。
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
祁絨想到自己先前不受控制說出的話,心頭一跳,似乎迷迷糊糊抓住了什么。
她回想起以前抑郁癥最為嚴重的時期,就是這樣易怒、狂躁、口不擇言,有時還會頭痛欲裂,一個恍惚,眼前的時間就會從白天變?yōu)楹谝梗硗馑⒁曨l的時候,人們會覺得搞笑、感動亦或是虐心的東西,她通通體會不到同樣的感受,仿佛是一個無情的攝取信息的機器。
“你發(fā)病了,”裴川嘆氣,“我跟你說過的話你有好好聽嗎?”
他指的吃藥。
祁絨回答他的時候想也沒想就搖頭了,看來已經(jīng)戒斷一段時間了。
但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藥,從一開始的嘗試性控制,到后來的藥物成癮,期間替換過數(shù)次不同的藥片,就算正式接受裴川的治療后也還在吃。
盡管裴川已經(jīng)有意識地在衰減她對精神類藥物的依賴性了,但像這樣一下子阻斷顯然是不行的。
前段時間祁絨之所以沒有出現(xiàn)不良反應(yīng),是她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并不用吃藥了,但祁紇的存在對她造成的影響突破了心理的界限,從而瞬間爆發(fā)了出來。
“我,以為,已經(jīng)不用了……”
祁絨說話十分費力,不知道是心理還是什么其他方面的原因,她有時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胸口像是悶了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有時又有些委屈,眼眶一下就紅了起來,但說她為什么生氣、為什么委屈,她又說不上來。
原來這就是抑郁病人的感覺嗎?
祁絨突然覺得很難受,原主在這種病態(tài)的折磨下生活了七年,如果不理解的話,很容易被認為是瘋子吧。
“我約了快車,你堅持一下,我們先回醫(yī)院?!?p> 裴川把祁絨按回卡座,熟練地用手按住她的大動脈,皮膚下的血管跳動得異?;钴S,像是要從皮膚里跳出來一般。
微涼的指尖抵住滾燙的肌膚,祁絨縮了縮脖子:“沒事的、緩一下、緩一下、裴、裴醫(yī)生。”
“擔(dān)心什么,你這次明顯是戒斷反應(yīng),又不是要把你關(guān)在醫(yī)院里?;厝チ宋医o換些藥,再詳細地做一張服藥表,以后就按照表上的時間逐步減少藥量?!?p> 話音剛落,裴川就感受到按住祁絨的地方不再那么緊繃。
雖然嘴上說得好好的,但還是害怕醫(yī)院里的干涉治療。
其實這次裴川也有失誤,讓祁絨減少藥量是他深思熟慮過的,但他以為,就算病情出現(xiàn)好轉(zhuǎn),也不會一下子痊愈,總是需要抗抑郁藥來控制情緒的,偏偏祁絨是芯子里換了個人,達到了那種類似于完全痊愈的狀態(tài)。
裴川嘆了口氣,看到祁絨拳頭捏得死死的,伸手分開了她的五指。
手上的力氣驟然卸下,祁絨一個激靈,只覺得手心汗津津的,在空調(diào)房里還出了一身的汗。
柔軟的紙巾擦拭去了她的汗?jié)n,裴川趁機揉了揉她的頭,罕見地泄露出一絲笑意:“別擔(dān)心,最大的難關(guān)已經(jīng)跨過去了,很快都會好起來的?!?p> 那笑容太稀有,就連祁絨也難免被美色所迷。
她暈暈地想,難怪裴醫(yī)生工作的時候從來不笑,如果他肯帶笑上班,怕是整個醫(yī)院都要癱瘓了吧。
歲歲平安丶
明天兩更。 早點睡覺哦小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