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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的金手指

第一章 家無余糧

夫君的金手指 青竹lin 3025 2021-07-12 12:01:53

  初秋夜?jié)u長,微風習習,甚是清涼。

  江南道鄮縣仙人山腳下的小村落里除了月色幾乎沒有燈火,大片農田安靜地包圍著村莊,唯東邊村盡頭的一戶農家還亮著微弱的燭火,在夜色中搖搖晃晃。

  村落名為蘇家村,概因大部分的村民都是蘇氏一族,僅寥寥幾戶外姓人家。

  透過朦朧的月色隱約可見蘇家村東頭那戶點著燭火的人家影影綽綽,有聲音漸漸傳來。

  從敞開的門戶里望進去,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農家漢子佝僂著身體,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煙卷,煙霧繚繞中,只聽他低沉地道:“劉道長,辛苦你走一趟了。大郎,你去送送劉道長?!痹瓉泶巳苏俏葜魈K老頭。

  “嗯?!?p>  “孩子怕是已不中用了,你們早做打算吧?!币晃坏朗磕拥睦险邠u搖頭,提著藥箱跨出門檻。

  這蘇家小子從小就體弱多病,幾乎是靠藥養(yǎng)著的。今年才入秋,不過稍受了些風霜,就飲食難進,病勢洶洶,大有不勝之態(tài)。如今發(fā)過幾次昏,已然病入膏肓,神仙難救。

  蘇老頭一家并不富裕,能一直養(yǎng)著這個藥罐子不放棄,連人參片都舍得用上,也算是重情重義之家了。

  如今這世道,幾乎家家都有夭折的孩子,別說破落農戶,就是衣錦富貴之鄉(xiāng)天材地寶地填著,要養(yǎng)大個孩子也不容易。因此很多小兒要一直養(yǎng)到六七歲上,才算是立住,能取名入族譜了。

  “唉……”長長一聲嘆息傳出,并沒有聲音繼續(xù),只聽到老道士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又過了好一會兒,蘇老頭垂頭喪氣地道:“別矗在這了,都散了吧,今晚我們老兩口守著小木寶。”

  “阿爹,還是我來吧,我年輕熬得住?!?p>  “不必說了,各回各房睡覺去,當初是我把你們小弟抱回來的,萬一……也是我陪著他?!?p>  屋里氣氛一時有些凝重。蘇老頭蹲久了起身,血脈不行,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蘇大郎慌忙上前扶住,還未來得及開口,蘇老頭已然一擺手,沖進內室去了。

  此時的小兒蘇木,已經(jīng)移床易簀,蘇老頭見了不禁失聲,他的娘子秦氏瞪他一眼,“過來坐著送小木寶最后一程,別做出這幅樣子來,讓他也走得安心些?!?p>  蘇老頭方忍住了上前,見蘇木臉色燒得通紅,睫毛微顫,沉睡于枕上。蘇老頭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火一般的燙,心里越發(fā)的沉重。

  “要不我們把他放溫水里降降溫試試?!?p>  “也好?!?p>  把蘇木剝得赤條條地放進溫水里,只留個腦袋在水面,蘇老頭有點懷疑地問:“這樣能管用嗎?”說完又自問自答,“反正都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yī)?!?p>  誰知話音還沒落,蘇木身體一沉,似泥鰍般從蘇大郎的手臂上滑過,連腦袋都埋進了水里。

  屋里三人大驚,紛紛伸手去搶,卻不想小小一團人兒,此時重若千金,一時竟誰也拉不起來。

  “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蘇老頭急得面紅耳赤,拼命扯著小人兒。

  卻在這時,沉在水里的蘇木忽然全身泛起藍光,這光芒雖盛卻不刺眼,隔著水色蕩漾開來,如皓月般把屋里的燭火都映得黯淡無光。

  蘇老頭、蘇大郎及秦氏被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看著水里的一團小人光影,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小弟……”又過了一會,蘇大郎剛張了嘴要說話,卻被秦氏一把捂住,“老頭子,去把房門關緊,大郎,你拿這竹板擋住窗戶??禳c,別傻愣著,不能讓這光透出屋外去。”

  秦氏反應過來后當機立斷地下了命令,蘇家父子已經(jīng)傻了,只能聽命行事。

  此時的蘇木卻是另一番感受,他之前燒得昏昏沉沉,連呼吸都十分困難,但一入浴桶,就好像魚入了水一般,頓時活了過來,空氣從四面八方灌入身體,再也沒有喘不上氣的感覺了,因此他忍不住就把腦袋也縮進了水里。

  溫水暖暖地包圍著他,水里安靜又舒服,那種感覺十分熟悉和親切,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一直這樣生活一樣。

  此刻待在水里的蘇木渾身病痛全消,是他來到這世上的三年多里最輕松的一刻,仿佛一瞬間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股精純之氣從五臟六腑冒出來,舒服地他呻吟出聲,沒過多久他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

  ……

  “嘭”地一聲重物墜地聲從房里傳來,蘇老頭聞聲跑進屋內,登時被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原本結結實實的木床塌了一塊,床板被褥掉在了地上,場面一片狼藉。而在被褥破床中間,正有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孩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與蘇老頭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自己又闖禍了。

  “我的娘咧,小叔把床蹬塌啦!”緊跟著蘇老頭跑進來的蘇大郎的大兒子蘇大頭扯著嗓子怪叫一聲,沖出房門向阿奶匯報去了。

  這是蘇木病好后的第三天。

  這三天,他坐壞了一張坐塌、拍碎了一扇門、捏破了一個碗,現(xiàn)在又在睡夢中蹬踏了一張簡易木床。

  這是要破家的節(jié)奏啊,蘇大郎的繼室趙氏看到又一樣東西毀了,簡直心痛如絞。但她在這個家沒什么話語權,她是因為無子才與前夫和離,后經(jīng)媒人介紹說給了蘇大郎這個死了原配又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鰥夫。

  這個鰥夫沒有子嗣壓力,所以對她不能生育并不在意。

  像她這種娘家嫌棄,夫家又沒有子嗣傍身的女子,除了順從,還能有什么辦法呢,能混一口稀飯吃,就謝天謝地了。

  因此哪怕看不慣家里偏寵小叔子也不敢說出口,只是心里嘀咕。

  秦氏和蘇老頭也很愁,雖然他們有心理準備,但實在是沒想到這小兒子恢復成大力士后會出現(xiàn)控制不住力道的情況。他們兩口子今年都是四十歲,說老其實也沒多老。

  這江南的太平日子也不過才五年時間。國朝建立之初,疆土只限于關中和河東一帶,各地割據(jù)勢力猶存,建國七年才滅了輔公祏,平定江南。

  也是在這場平定戰(zhàn)中,蘇老頭家十五歲的二郎和十四歲的三郎被輔公祏抓去當了壯丁,生死未卜,未留下一子半女。若非當天蘇老頭及蘇大郎躲在山林逃過一劫,連這兩人也保不住。

  這之后江南太平,但由于戰(zhàn)亂男丁銳減,全國人口不足千萬,天下10道無不地廣人稀,朝廷遂頒布了均田令。

  具體規(guī)定為: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頃,其八十畝為口分,二十畝為永業(yè);老及篤疾、廢疾者,人四十畝,寡妻妾三十畝,當戶者增二十畝,皆以二十畝為永業(yè),其余為口分。

  只是這道命令到江南道時早已打了折扣。

  當時的蘇家村剩下三十來戶,蘇老頭和蘇大郎趕上時候吃到了均田令紅利。雖打了折扣,兩人仍共計分到一頃的均田。只是這一頃田地,有80畝是荒田,算是口分田,還需開荒,且在蘇老頭和蘇大郎去世后,朝廷要收回。

  即便如此,也是土地。

  地里刨食的農戶,雖說地不少,但有20畝必須種桑和麻,且土地產(chǎn)量低下,看天吃飯,畝產(chǎn)不過1.5石罷了。又因肥力問題,一半春種,一半夏種,交替休耕,如此一年到頭繳了賦稅后積糧并無多少。

  這些年因為給蘇木看病又花費許多,他們家早已掏空了。

  蘇家當家人蘇老頭,族譜上的名字是蘇智魚,秦氏乃是他的發(fā)妻,兩人共孕育四子三女。二兒子和三兒子當年戰(zhàn)亂時都被抓了壯丁,三個女兒則皆已出嫁,家里還剩大兒子、四兒子以及蘇木。

  蘇木排行最小,但并非兩人親生,是三年前兩人從仙人山抱回來的。不過他們對外宣稱老四老五為雙生子,因為雙生子一起不好養(yǎng),老五從小寄養(yǎng)在外。至于族人信不信,他們也不管,只要老族長接受了這個說法就行。

  老族長也沒追究什么,他們又不是門閥大族,講究血脈正統(tǒng),只要蘇老頭自己認兒子,他就不管。這些年戰(zhàn)亂,族人出逃各地,沒滅族就不錯了。何況蘇木一直體弱多病,能不能養(yǎng)到上族譜,這誰也不知道。

  且看蘇老頭和秦氏兩人對小兒子的偏愛,一個藥罐子當成了寶,要說不是親生的,族人們也不太信啊。便是親兒子,有些人家也未必愿意花這么多錢養(yǎng)著,兵荒馬亂、缺衣少糧的年代,比起自己的性命,孩子都不算什么了。

  秦氏看著蘇老頭和蘇大郎兩父子搬著石頭去給小兒子壘床,轉頭跟兒媳說道:“家里沒錢了,下頓開始就不做干的了,做稀飯。大郎媳婦,以后米少放點?!?p>  趙氏低頭應下:“那小郎的雞蛋還要準備嗎?”

  秦氏嘆了口氣道:“這是省不了的?!?p>  這一年干旱得厲害,眼瞧著地里的收成是好不了,再不勒緊褲腰帶,過冬的日子就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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