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雨水,如瀑布般向整座帶江市不停傾瀉著。
坐在商務(wù)車中的泰勒,從儲物格中取出濕巾紙,在手上輕輕擦拭著。
平靜如常的眼神,讓人猜不出此時的他到底在想著什么。
隨著拍門聲響起,已經(jīng)全身濕透的唐尼拎著兩盒花生湯鉆進車內(nèi)。
接過泰勒遞來的毛巾,唐尼一邊擦拭著水漬,一邊抱怨著:“今天這雨下的有些離譜了吧,就跟天被捅開個洞似的?!?p> “剛剛你自己吹牛逼說這點兒小雨都不是事兒,現(xiàn)在被淋成了落湯雞,你又怨的誰來?”
回過神的泰勒,忍不住打趣著這個落湯雞一般的男人。
彎下腰,他又從儲物格中取出一條干毛巾,丟在唐尼濕漉漉的頭發(fā)上,幫他胡亂擦抹著。
“待會兒回了家,記得喝碗熱湯祛祛濕氣,別感冒了?!?p> “知道了。”
這時,原本平穩(wěn)前進的商務(wù)車,卻被迫停下來。
不待司機回話,泰勒已經(jīng)看到了前方擁擠不堪的車流。
“老板,剛剛收到交通臺提醒。說因為雨勢過大,盤浦大橋兩邊的引橋下發(fā)生雨水倒灌,建議來往的過江車輛提前繞行?!?p> 聽完司機匯報的情況,泰勒蹙著眉看向車窗外。
此時,兩側(cè)的建筑物屋檐下早已擠滿了避雨的人,有拎著從集市上買到新鮮蔬菜的老人,也有如他這般把給家人買到的早餐捧在手中的中年人。
還有一些人,許是今天還有工作安排,此刻正雙手將皮包舉過頭頂,顧不得身上早已濕透,只是在雨中不停奔跑著。
生活不易啊。
收回目光,泰勒輕輕嘆息一聲,便朝司機揮揮手,示意他趕緊繞行。
就在泰勒急著向家中趕去的同時,顧澄二人也看到了氣象預(yù)報。
沒有做過多的討論,在李純揆小手一揮下,二人便愉快地決定趁著這大雨瓢潑的時候,提前出門去游車河。
權(quán)當(dāng)作兩個人的約會了。
沒辦法,誰讓李純揆女士大小也是個明星呢。
既然不想給路人留下有事沒事亂發(fā)律師函的印象,李純揆又對記者和私生飯不分晝夜、沒完沒了的圍觀感到厭煩。
于是作為老司機的她,很快結(jié)合各種因素,又經(jīng)過縝密計算,在帶江市縱橫交錯的公路網(wǎng)中找到了一條既能準點到達公司,也不耽誤兩人約會的路線。
看著分享到車機屏幕上的行程路線,顧澄認真研究了許久,抬起頭一臉茫然地問道:“你確定選擇這條路是為了上班?”
李純揆微收下顎,眼角處帶著一抹嬌羞,用單純且無辜的語氣回道:“昂!”
昂你個泡泡錘子!
顧澄手指沿著既定路線,在屏幕劃了一個大圈,毫不留情地吐槽著:“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名導(dǎo)游,或者市代表,而不是什么明星是吧?
氣象預(yù)報只不過提到從盤浦到東湖這一段的引橋有積水,我們至于要一路向北從慶熙宮、景福宮繞到成均館...”
在李純揆的注視下,顧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李純揆捏捏小拳頭,平靜地問道:“說完了?”
顧澄點點頭,麻利兒地回答著:“完了?!?p> 李純揆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頸,發(fā)出一陣骨節(jié)摩擦的聲響,繼續(xù)追問道:“那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李純揆的一番舉動,讓顧澄深刻認識到了家庭地位的重要性。
在心中默默給自己排序后,他發(fā)現(xiàn)竟然自己居然勇奪第一。
不過,是倒數(shù)的那種。
就在顧澄低頭抬頭間,諂媚的笑容以堪比川劇變臉的速度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
“我一定會好好開車,把您安全準時地送到公司,絕對不會耽誤您的行程,請您放心?!?p> 不多時,黑色的TT跑車劈開雨幕,向位于江南的S.M公司平穩(wěn)駛?cè)ァ?p> 經(jīng)過蠶室大橋時,李純揆指著遠處只能看到輪廓的蠶室體育場,向顧澄訴說著她們在那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故事。
在那里,她們曾經(jīng)遭遇過全城抵制的黑暗,也享受過萬眾歡呼,站在巔峰的輝煌。
就如同絢爛的煙花,剎那間的光彩奪目過后即是落幕的開始。
故事還是那個故事,結(jié)局也依然是那個結(jié)局。
只不過以當(dāng)事人的角度把這些陳年舊事向顧澄娓娓道來時,他還是從李純揆的話語中感覺到一絲酸楚的味道。
發(fā)現(xiàn)李純揆情緒有些低落,顧澄伸手輕輕拍打著她的手背,柔聲寬慰道:“好了,好了,都過去這么些年了,還傷春悲秋呢。
不說其他的,至少你們?nèi)硕歼€在,就算一時半刻見不著面,至少也能打電話互相關(guān)心一下。
再說有一個算一個,你們現(xiàn)在哪個不是腰纏萬貫的小富婆,有什么好難過的?!?p> 注意力被成功轉(zhuǎn)移的李純揆,挑起眉,斜睨著顧澄說道:“你懂個屁!照你這么一說,合著我們拼死拼活十多年,不是累積下了感情和成績,而是為了錢?”
“那不然呢?”
李純揆聲音微微抬高,攥緊拳頭說道:“我們可是為了追求夢想!”
顧澄雙眼看著前方,仿佛沒有聽出李純揆話語中的含義,接著調(diào)侃道:“別扯了好嘛,再大的夢想,追根究底也是需要用金錢來考量的好吧。
不然你以為你們公司是開善堂的?”
李純揆成功被顧澄氣到,呲著牙說道:“你那都是歪理!”
顧澄挑起一抹微笑,豎起食指朝李純揆搖了搖,說道:“你只是身為成功者的凡爾賽罷了!”
論起斗嘴皮,常年拿PPT講故事的的顧澄,可從來沒憷過誰。
占得便宜的他,只記得‘君子動口不動手’,卻似乎忘了李純揆是個女生。
“呀!李純揆你給我松手!”
“我不?。 ?p> “不松是吧?”
顧澄將李純揆捏在自己腰間的手抓牢,一臉壞笑地就準備往下出溜。
“呀,你這個變態(tài),這是在車里!”
李純揆驚叫著抽回手,一臉警惕地看著顧澄。
作案未遂的顧澄,看著如受驚小獸一般的李純揆調(diào)笑道:“哦?那按您這意思,今兒晚上咱們回家可以試試?”
“誰要跟你試,想得美!”
李純揆小手不停扇著風(fēng),仿佛這樣就能把臉頰上的那抹紅暈吹散一般。
眼看手拿把抓這一招不大好使,顧澄偷眼看著李純揆那性感的紅唇,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二人陷入口舌之爭時的場景,不禁輕笑出聲。
但沒過了多久,兩個人便有些笑不出來。
或許是老天有所安排,從蠶室大橋下橋后,江南區(qū)時不時的街道擁堵,讓顧澄把車開到了他剛回到這座城市時的住所。
九龍村。
因為雨勢過大,從高處沖刷下來的污水,在路面上肆意流淌,不時還有色彩斑斕的塑料袋和垃圾等物乘著水流,從二人面前滑過。
兩側(cè)擁擠錯落的建筑,垂在地面的電纜,以及正奮力從屋內(nèi)向外排水的老人。
顧澄二人看著這樣的景色,再也沒有交談的興致,車內(nèi)也立時安靜下來。
“別看了,還有十多分鐘就到你們公司,你躺下養(yǎng)養(yǎng)神?!?p> 說完,顧澄腳下微微用力,一聲發(fā)動機轟鳴后,他們從這個在地圖上沒有標(biāo)注的貧民窟離開。
把車停在公司的員工通道,顧澄靜靜地透過車窗,目送李純揆進入公司大樓。
此刻他的腦海中,交錯浮現(xiàn)著曾經(jīng)在九龍村渡過的日子、村里老人質(zhì)樸的笑容,以及年少時與顧涵相依為命時的畫面。
修長的手指在檔桿上輕輕敲打著,發(fā)出陣陣‘篤、篤’的聲響。
稍稍整理自己有些低落的情緒,直到臉上浮出一絲笑意后,顧澄才拿起手機給泰勒撥打過去。
接通電話,泰勒強忍著腰胯處傳來的陣陣酸楚,聽顧澄把自己的想法說完。
“這么做的話,資金方面的壓力會很大啊。而且咱們集團是個什么情況你也清楚,在這方面也沒有相關(guān)的專業(yè)人才儲備?!?p> 雖然說的隱晦,但泰勒言語中的意思很明確,沒好處的事情他不干。
但顧澄似乎早已經(jīng)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依舊平靜地說道:“我之所以提出這個想法,其一是因為考慮到現(xiàn)階段的金星集團,需要在官員和勞苦大眾面前樹立起一個良好的形象。
其二就是,你在集團內(nèi)部也需要撐起自己的口碑,或者說立人設(shè)。這樣也有助于那些態(tài)度搖擺不定的元老們,把你和那位李子成李部長區(qū)別看待。畢竟一個好的集團形象,也是那幫急于洗白自己,安度晚年的老頭子們想要看到的。
其三么......”
已經(jīng)跟上思路的泰勒,在忽然發(fā)覺顧澄停了下來后,有些急切地追問道:“其三是什么?”
“大佬,那可是土地開發(fā),是江南區(qū)的土地開發(fā)啊,緊鄰漢南洞的那么一大塊兒土地,你覺得還需要說其三嗎?”
顧澄用略顯激動的語氣把話說完,便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了泰勒,讓他進行自我腦補。
畢竟讓顧客自己畫的餅,才會更符合他們的心意。
而且顧澄深知,同樣在圈子里沉浮過的泰勒,這時候跟他說的越多,反而會越引起他潛意識中的警惕和拒絕。
這是一種自我防御的本能,而且不會被欲望所占據(jù)。
電話兩端,顧澄和泰勒就這樣各自沉默著。
直到泰勒開口,用略帶嘶啞的嗓音問道:“有幾成把握?”
“六成?!?p> “夠了,我現(xiàn)在通知人,等我電話。”
結(jié)束與泰勒的通話后,顧澄看著車窗外愈發(fā)瓢潑的大雨,無聲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