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千絲萬縷
要說嗎?
沈文澤瞇了瞇眼睛,看向余音的眼神有些猶豫。
在他看來,余音現(xiàn)身代表著云林宗的示好,此事事關(guān)重大,有關(guān)于兩個師弟的事他若一直隱瞞,那么最后師父那頭沒經(jīng)得住云林宗的壓力先說了出來,他反而受制。
可若他主動說出來——
師父會怪他嗎?
責怪他未經(jīng)允許,便將宗門內(nèi)務(wù)傳出去。
就在沈文澤游移不定的時候,余音五指敲擊在桌面上,緩緩說道:“對了,沈道友可能還不知道,我云林宗在遇襲之前,剛與趙國談妥一樁買賣,而這買賣的交易籌碼,是一份地髓?!?p> 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令人咋舌的話。
!
一旁的瑞風幾乎是立刻驚恐回眸,心道,這也是能說的嗎?這是真的嗎?我們云林宗何時能這么大手筆了?
就連沈文澤那從來都古井無波的臉上,都有了那么一點點隱藏不住的震驚。
何等的主動示好,才會使得云林宗不憚于將這等消息和盤托出?又是何等的大事,才能讓余音這么一個金丹期修士不遠萬里到武南城來協(xié)助他崇妙宗找出真兇?
然而余音心里的考究卻與沈文澤不盡相同。
首先,地髓可遇而不可求,先不說這東西已經(jīng)被陳國女皇給吃了,即便是還在,那也只能說明云林宗有手段,有能力去弄來地髓,而不會因為這一點給云林宗帶來什么不必要的覬覦。
其次一點是,什么樣的買賣能值得云林宗對區(qū)區(qū)一凡人國度奉上地髓?以沈文澤的性子,心里只怕已經(jīng)繞了千百回了。
最后就是余音的態(tài)度了。
對沈文澤而來,余音這過分的輕描淡寫正說明其后面要說的,只怕是更加嚴重的事。
沈文澤當下坐直了,一面捋了捋袖擺,一面肅容道:“余道友如此開門見山,那么我這兒也有一件事,大約可以讓余道友在這件事上有更多的了解。”
他說完,偏頭去看瑞風。
“沒事,瑞師妹是自己人,大可以放心?!庇嘁糸L袖一擺,送風至柳平野眉心,將他周身皆用隔音術(shù)罩住,隨后繼續(xù)說道:“其實……我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沈道友要同我說些什么……”
說些什么呢?
無非是像師姐那樣,從師父處領(lǐng)了什么不能外傳的任務(wù)。
果不其然——
沈文澤接下來要說的,就是那兩個已經(jīng)遇難的師弟與自家?guī)煾傅氖?,就見他握袖開口,沉聲道:“凌絕與凌宇在離開霍山前,與師父曾密會數(shù)個時辰,當他們離開師父洞府時,我從他們身上嗅到了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
那股味道直到沈文澤后來在武南城見到兩個師弟的尸體時,才結(jié)合搜出來的東西分辨出,是尋香玉的香味。
師父交給師弟二人尋香玉做什么?
原本沈文澤并不清楚,也摸不著頭腦。因為尋香玉雖然用料昂貴,十分稀有,但那只是女人家喜歡的玩意,雖說佩戴在身上可以使肉體生香,膚如凝脂,但金丹之后,修行者肉身返老還童,說到底根本不需要找個。
如今余音這么一說,沈文澤立刻就回想起了凌絕與凌宇二人在進入武南城之后的種種奇怪舉動,稍加揣測,便能得出結(jié)果了。
如云林宗一樣,師父只怕也在和凡人合作。
而尋香玉是籌碼。
“趙國的皇帝愛長生,愛美人。”沈文澤斂眸,眉心微蹙,“金丹帶出來,我難以察覺,故而只發(fā)現(xiàn)了尋香玉的氣息,后來從他們二人的尸體上和千機囊中,都并沒有搜到過量的金丹,說明他們大概已經(jīng)和趙國的皇帝取得了初步的溝通。”
交易內(nèi)容是什么?
為什么要避著我?
沈文澤對于這一點,百思不得其解。
“冉少安是什么時候來武南的?”余音突然問道。
“你懷疑少安?”沈文澤猛地抬頭,其后擺手搖頭道:“不,不可能,少安靈脈俱碎,縱然他有想法,也絕無能力去悄無聲息地解決凌絕和凌宇二人?!?p> 不管外人如何議論冉少安的故事,知道的終歸只是一些皮毛,其內(nèi)里到底有什么細節(jié),只有崇妙宗自己人知曉。
余音在等沈文澤開口。
室內(nèi)長久的沉寂使得一旁的瑞風有些不安,她伸腳蹭了蹭余音,小聲問道:“師姐,那條龍……去了哪兒?”
囚玉去了哪兒?
余音沒回答,她都不用去思考,就能猜到,此時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魔龍必然是趴在屋頂上,掀開了一塊瓦片,邊看邊樂呢。
“當年……少安親赴極北,并非是折損在妖物的手里?!鄙蛭臐傻穆曇袈燥@滄桑,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將這事說出口來,“他單槍匹馬,去時瀟灑快意,回來時卻衣衫襤褸,形容憔悴。世人只道少安是中道隕落的天才,卻不知道,真正將冉少安靈脈一寸寸捏碎的,非妖非魔……”
是人。
當年的冉少安半步化神,傷他的人,卻是連真容都沒有顯露。
如此,足以見得那人修為之爐火純青。
“當我發(fā)現(xiàn)凌絕和凌宇的靈脈俱碎時,且靈脈中留有與當年一模一樣的黑龍引時,就第一時間通知了宗門。也是因此,夏冰師姑才會拗不過少安,放了少安下山?!鄙蛭臐缮焓謴膽阎腥×艘粡堈郫B的紙出來鋪開在余音面前。
發(fā)黃的紙上,蜿蜒著半截黑色絲線。
咚——
咚咚!
那線在見了天日之后,開始瘋了一樣蠕動,它猛烈地撞擊著紙上的法陣,發(fā)出陣陣悶響。
“黑龍引是少安帶過來的,這東西一旦被打開,便像是要歸宗一般,具有十分強烈的逃脫欲望?!鄙蛭臐蓪τ谶@紙上黑線的異動并沒有感到詫異,反而是及時抬手壓住,向余音解釋道:“當年留在少安體內(nèi)的,遠比這個要長得多,常人觸之則被吸食殆盡,連尸骨都難以留存?!?p> 余音的臉色雖然煞白,但并非是因為害怕。
在看到沈文澤拿出這東西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被自己壓制在體內(nèi)的那一團黑線跳動了幾下,與這紙上的交相呼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