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玄影返瞻
毒素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完全侵蝕了男人元神。
那些蔓延在他肌膚之上的黑紫色紋路一看就有毒,但他毫不在意,甚至末了一腳將面前的肉泥踢飛,臉上只余快意。
法陣因為主人的異樣而逐漸土崩瓦解。
余音躲在房梁上,趁著這最后的機會,翻身溜入了少女的屋子里面。她并不清楚這個男人口中的無形法陣是什么構造,什么法術基底,但一切法術與陣法皆有起依托的本源,并非空穴來風。
換而言之,這法陣中的一草一木一屋都應該是與外界一樣的,即便有些許的出入,也是以其為原型而稍作修改。
而余音能做的,就是趁著還沒離開的短暫空隙,從這屋子里找到有關那個男人身份的蛛絲馬跡。
水藍色的帷幔后緩緩展露出來的是少女雅致的內(nèi)臥,床鋪整齊,看不到有打斗或掙扎的痕跡;一側(cè)的天青色多寶閣上擺放著不少玲瓏玩意兒,足以凸顯出其主人在府中的身份;靠窗的淺色梳妝臺上共有兩方首飾盒和一排水粉胭脂,其中一個首飾盒是打開著的,能看到里面擺了不少價值不菲的首飾。
身份。
少女的身份在那個徐媽媽的口中,是過來投親的人,而少女當時也沒有否認,也就說明這一點是事實。
余音伸手從首飾盒中取了幾支珠釵。
不,不對,氣息不對。
沉甸甸的珠釵在手,余音蹙眉將其舉到眼前細看,果然看到了珠釵尾端點綴處,鑲嵌著一顆極其不起眼的細小靈石。
靈石分芥子,藏宇,須彌三種大小,又依據(jù)其內(nèi)容精純程度,將其劃分為:盈玉,黑金,竹石三類。
當時方凌齊從陳國皇宮里偷出來的,便全都是藏宇級黑金靈石。
當然,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俗世中最高品質(zhì)的靈石了,在往上,便是女皇也難以。
此時余音手里這支珠釵上的這顆碎靈石,大小既算不上芥子靈石,精純也算不上竹石靈石,充其量是芥子級竹石靈石打碎后,挑了其中一塊碎片鑲嵌進來的。
不過,就算是碎片,對半點兒術法都不懂的普通凡人來說,也已經(jīng)彌足珍貴,可以驅(qū)避一些邪祟魔物了。
最關鍵的是,靈石不管是打碎還是鑲嵌,均須佐以靈力。
這東西常人弄不來,就算柳楓宸是趙國一品大臣,這種非賜即賞的寶貝也絕不會輕易贈人。既然如此,那這珠釵必定出自那男人之手。
轟??!
房梁倒塌,將梳妝臺砸得稀爛,木屑飛濺。
余音轉(zhuǎn)頭瞧了一眼門口,發(fā)現(xiàn)那男人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只剩下美人蟒的頭死不瞑目地留在原地打轉(zhuǎn),一圈迭一圈,轉(zhuǎn)速越快,法陣塌陷得也就越快。
得抓緊時間了——
如此想著,余音便干脆大著膽子,直接凝神以靈識探入那珠釵之中,再附著以尋蹤之法,嘗試著以這珠釵上尚沒有完全消失的法術痕跡去追查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
那是一種想當難以言喻的感受……
在他人的法陣中抽出自己的靈識,然后將靈識再投入到他人靈識痕跡與實物的縫隙之中。
這種感覺就像是渾身赤裸的人被困在了某個人的洞府之中,卻又不得不以這種姿態(tài)偷偷潛入這人的寢臥里,去摸他枕榻下的寶貝。
惡心,相當惡心。
余音留在原地的軀殼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開元,天輝,齊盛。
珠釵上的痕跡翻來覆去不過是這三種,但這三種都只是尋常崇妙宗弟子就能掌握的術法,想要縮小范圍,還就得從中剝離出有鮮明特點的痕跡來。
一定還有什么……
那人是那么地自大,就算他真的將自己留在少女身邊的痕跡摸去,也絕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
正當余音這么想的時候,她突然在那逼仄的靈石碎片中,看到了一個穿著紅杉的模糊身影。她一走進,那身影就后退了幾步,隔著靈石屏障,愈發(fā)模糊。
是生魂嗎?
余音連忙閃身過去,一指點在靈石屏障上,在破開破障后,不由分說地將要逃跑的這抹身影給拽了回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哭喊聲有些熟悉。
的確是個少女。
“我是云林宗弟子,我是來救你的?!庇嘁粢皇诌氖滞?,防止她逃跑,另一只手則是溫和地撫摸著少女的頭,“不必害怕,我不會傷害你?!?p> 少女的額間有一枚晶瑩剔透的靈石碎片。
到這時,余音才真正明白自己為什么沒能識出那美人蟒并非凡人,正是這枚鎖在少女額間的靈石碎片為外頭的那具肉身提供了足以亂真的凡人生息。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少女崩潰地大哭著,全然不顧身邊的人到底在說什么。
看著她這失去理智的模樣,余音只得彈指壓在她眉心,以玄影返瞻之術將靈力匯入她體內(nèi),在獲取她記憶的同時,幫助她盡快冷靜下來。
一陣眩暈襲向余音。
恍惚間,余音看到一個面容晦暗的男人背手走向自己。
清冷的月荷香絲絲縷縷地飄入余音的鼻間。
“怎么又沒穿鞋?”男人的聲音如高山飛泉,悅耳動聽,“夜深露重,你身子剛好,要多加小心一些?!?p> 他蹲下來,略帶了些涼意的手撫上了余音的腳,不,是那個紅衣少女的腳!其后,他又從旁邊取了鞋襪過來,溫柔地替少女穿上。
“不好,我只有病了,你才回來看我,不是嗎?”
余音聽到了少女的嬌嗔,那里面飽含著愛意和甜蜜,絲毫不見埋怨。
“你呀,總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蹦腥溯p笑了幾聲,他站起來拍了拍少女的頭,將少女扶到梳妝臺前坐著,繼續(xù)說道:“你懷了我的孩子,我怎會只在你生病時才來看你?只是我最近有些要緊的事要忙罷了。”
少女捏著玉梳給自己梳頭,嘴里問道:“是你家兄長要來了吧?巽郎,我如今月份大了,你若再不提親,便會叫柳家的人發(fā)現(xiàn)了,到時候可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