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章 贖罪
回到鎮(zhèn)里的尤莉婭被抓了壯丁，雇傭兵們讓她幫忙搬運石料和木料。有一處城墻因為老化缺了一大塊，要把材料堆在上面。一點點搬太費力，雇傭兵碰巧看到尤莉婭，就把她找來了。
她用大地的魔法升起石柱，把材料送上去。
“嘿！小心！”
結果石柱不夠直，碰到了城墻，把缺口兩邊的部分又撞掉了一些，嘩啦啦掉下來。
“啊，對不起！”
尤莉婭意識到自己心不在焉，還好沒傷到人。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真是的，我還以為這是個好主意?！?p> 提出這個辦法的雇傭兵把尤莉婭趕走，跟同伴商量怎么處理去了。本想著干點活轉移心情的尤莉婭更沮喪了，就坐在不遠的地方待著。
直到赤瞳聽到這邊有聲音趕過來。
“尤莉婭，你剛回來嗎？”
“嗯。”
精靈女孩小聲答應著。赤瞳坐在她旁邊。
“有些沮喪啊。因為跟露娜沒談好嗎？”
這倒也沒出乎尤莉婭的意料。
“唉，我還是不擅長編瞎話?！?p> “畢竟我和利奧都想給你們兩人一些時間。所以露娜說了什么？”
尤莉婭把兩人的對話一說。赤瞳輕輕咬了下嘴唇。
“果然是真的，地點應該就是露娜失蹤那一帶吧？不過以我的經驗，教會恐怕在露娜出逃后就將剩下的精靈轉移了。就算把這件事到處說，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之前凱亞爾葛在兩軍陣前已經說過了。”
尤莉婭抱著頭。
“所以我不知道該怎么辦。雖然跟露娜說了那些話……”
“你心底對人類不可能一點憎恨都沒有。那是應該的?！?p> “可我真的覺得現在如果把這些事說給族長大人，夏布耶爾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攻擊王都，到那時誰也活不下去。但露娜說的也對，明明有同胞被折磨，我還在這里……”
“那我答應你一件事吧，尤莉婭?！?p> 赤瞳的手按在尤莉婭肩上。
“等這一戰(zhàn)結束，大局已定之后，我一定回去把你們的同胞都救出來。然后和利奧一起站在夏布耶爾那邊，替你們主持公道。”
尤莉婭笑道。
“你都沒問過利奧的意見?！?p> “他肯定跟我想法一樣，要是不一樣我就揍他一頓。倒是你，嘴上說著要上戰(zhàn)場，真的能跟露娜戰(zhàn)斗嗎？”
“呵呵，我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沒見到她之前我覺得我能。”
“現在呢？”
“完全沒信心。即使被凱亞爾葛束縛，她也說同胞是她的底線，她不想跟我戰(zhàn)斗。我當然也不想對她下手。赤瞳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讓赤瞳猶豫了些許。
“如果是我，大概會毫不猶豫下殺手吧？”
在原本的世界，赤瞳和妹妹黑瞳一起被賣到了帝國。是的，就是第三幻想地的那個黑瞳。姐妹倆接受了殺手的訓練，最后進入了帝國的暗殺機關。這個機關只有七個人，被稱為“精英七人”。
不過實際上，黑瞳并沒有資質進入機關。她為了追上赤瞳強行注射了大量藥物，克服了一切阻礙。除了姐妹情深，應該沒有其他理由了。
但即便是感情再好的姐妹，也永遠存在無法合拍的地方。
因為皇帝年輕又無能，國家權力都被大臣掌控。這個大臣倒行逆施多年，帝國早已民怨四起。赤瞳看不慣這些，在起義軍“夜襲”的指揮官勸說下叛變。
她想帶黑瞳一起走，黑瞳拒絕了。妹妹對帝國的忠誠超出了赤瞳的想象。在黑瞳看來，即使帝國再怎么沒人性，也賦予了姐妹倆生存手段和意義。
而且那些不認識的人死了活了又如何呢？在機關多年，姐妹倆早就暗殺了不知多少人。這對她們又有什么影響呢？頂多是反抗程度的強弱而已。
結果，姐妹倆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就此分道揚鑣。那時赤瞳明白了，即使走出了機關，黑瞳的心依然沒有走出那里。
喜歡姐姐，重視身邊的人，所以除此之外的人可有可無。
但自己也有自己的正義，同樣不能讓步。那么結果只有一個。
“我殺了她，這也是為了她好。”
赤瞳平靜地說出讓尤莉婭張口結舌的話。
“你，你說為了她好……”
“起義軍攻入帝都，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我。即使帝國毀滅，她也不愿意回來。既然如此，我想至少應該親手讓她解脫?！?p> 說完，赤瞳又連忙跟尤莉婭解釋。
“當然啦，這個方法不適合你。露娜的情況不一樣。”
“是嗎？”
“她是被人類折磨追殺，又碰巧被凱亞爾葛救了，才會對他死心塌地。她并不是一開始就如此，只是無處可去才變成這樣。你還有機會。戰(zhàn)斗要分出勝負，但并不一定要分出生死。”
分勝負不分生死，也就是制服露娜嗎？尤莉婭不覺得自己有這本事。到最后可能還是要別人幫忙。
然而她雖然沒上過戰(zhàn)場，也知道人在戰(zhàn)場上說沒就沒。萬一兩邊殺紅了眼……
女孩的苦惱又增添了幾分。直到下午。
城墻的加固告一段落，利奧駕著馬車送來新的木材。傭兵和小李也拉著板車給大家送飯。
把晚餐吃進肚子，和其他人閑聊，尤莉婭又覺得還是會有辦法的。就算自己沒有，其他人應該也會有。就是不知道大家對俘虜露娜有多少興趣。
話說真俘虜了，能不能活也是個問題啊。
就在女孩反復糾結的時候。
“大家讓一讓！”
是迪恩的喊話聲。他身后一大群人，里面有布洛妮婭、杰德、沙蘭這些軍方人員，還有蘇比麗雅和教士們。
他們邊走邊看，互相議論，看樣子是來檢查工事的。附近的雇傭兵們紛紛讓出路來。
赤瞳指著蘇比麗雅旁邊一個人。
“等等，那不是埃爾文大主教嗎？”
“真是哎。”傭兵也看到了，“我聽說他不是回去了嗎？”
“應該是跟公主殿下一起來的吧？”利奧說，“昨天有新的雇傭兵……”
他話沒說完忽然反應過來，連忙看向尤莉婭。精靈少女正死死瞪著埃爾文。利奧第一次看到尤莉婭憤怒的樣子。
他趕緊把尤莉婭帶到一邊，但有些遲了。埃爾文也看過來，和尤莉婭短暫地四目相對。
大主教明顯愣了一下，竟然還有點哆嗦。這也難怪。尤莉婭的加入是波托克批準，然后莎莉安排的。埃爾文一無所知。
“主教大人，這邊請?！?p> 蘇比麗雅也注意到了，拉著埃爾文到一邊去。布洛妮婭他們看完了這邊，便讓杰德帶著他們到鎮(zhèn)子外面去看看。這個尷尬的場面很快結束了。
利奧松了口氣。
“尤莉婭，那個……”
“我吃完了，先回去休息一下?！?p> 女孩留下這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
埃爾文在鎮(zhèn)里的教堂找了個臨時住處，一間很干凈的屋子，還有滿是書的書柜。比起教堂希望他去住的那些大屋子，還是這里讓他感到安心。
到了晚上，大主教在燈火下看書。有人來敲門。
“主教大人?！?p> “是迪恩吧？進來?！?p> 埃爾文放下書。迪恩輕輕推開門，快速進入，把門關好。
“打擾大人了。公主殿下托人給我送信，讓我今天和您商量那件事?！?p> “唔。”
“我的想法是，等礦井打下來以后，鎮(zhèn)里會舉行歡宴。我擇機把尤莉婭安排到合適的地方，到時候就請主教大人派人拿下她。”
“唔?！?p> “明天就要攻打礦山了。您看選哪里合適？我推薦的地方是食堂后院那里?！?p> “唔?！?p> 三番對話下來，迪恩感覺埃爾文好像心不在焉，便問道。
“主教大人？您怎么了？”
埃爾文捏了捏眼睛。
“沒事，我有點累?！?p> “也是。最近事情一個接一個，很多人都身心俱疲了。但只要明天贏下來，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是啊，也許吧?！?p> “大人的意思是？”
迪恩疑惑地望著大主教。大主教慢慢起身，把書放回書架。
忽然問道。
“迪恩，你對精靈是怎么看的？”
迪恩不知道埃爾文為什么這么問，如實回答。
“一群以德報怨的小人罷了。當初他們見死不救，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也是咎由自取?！?p> “這樣啊……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到雇傭軍的嗎？”
這個事迪恩有點不愿意提，但還是說了。
“陛下說我玩忽職守，因為某天夜里我執(zhí)勤時睡了一會兒。如果您想問我對此的看法，那就是小題大做。我至今不覺得這點事就能把我撤職?！?p> “這樣啊……”
依然是有些沒力氣的話，讓迪恩有點煩躁。他按捺住了。
“大人，您問這些是什么意思？”
“沒事，就是隨口問問。要是讓你不高興了，我道歉?！?p> “沒有。那么大人，尤莉婭的事……”
埃爾文擺擺手。
“不急。這次是陛下讓我來的，為了等礦區(qū)攻下來以后全面檢查一下。魔族很擅長在地下布置法陣，我們已經吃過好幾次這樣的虧了。安全起見，這次由我親自帶隊。所以戰(zhàn)斗結束后，我可能就要到礦區(qū)去了。”
“那您可以先安排人手和位置，我來跟他們對接?！?p> “還是先不了。教會的人要么上前線，要么跟我進礦區(qū)?；宜?zhèn)留下教士祭司會很奇怪，引人注目。等我把那邊的事安排妥當，再托人告訴你。就這樣吧?！?p> “我明白了。祝您晚安，告辭。”
迪恩悄悄出去了。埃爾文又坐回到椅子上，從長袍里摸出一個筆記本，放在燈下。
這上面每一頁都寫滿了很多字，還帶著日期，像是日記。他并不是每天都會寫，但一定每天都會看，從頭到尾。
現在，他摸著紙頁，自言自語。
“贖罪的時刻，或許快到了。”
*****
清晨，王國軍整裝出發(fā)，即將挑起決定人類是否能順利拿下這場戰(zhàn)爭的關鍵一戰(zhàn)。
王國軍集結了三萬精兵，再加上由蘇比麗雅帶隊的二百教士和祭司組成的法師團，還有布洛妮婭、赤瞳、傭兵、莉卡、克萊門汀五個從者。這毫無疑問是王國的最強戰(zhàn)力。
不過要想攻下法羅爾礦區(qū)，也不那么容易。
法羅爾礦區(qū)一帶的地勢非常復雜。那面積與其說是礦區(qū)，其實說是小型盆地都不為過。各種道路與礦洞礦井交織成網，易守難攻。三萬人馬在那里根本施展不開，絕對亂成一團。
布洛妮婭的想法是盡量礦區(qū)外解決戰(zhàn)斗，也是為了少破壞點礦區(qū)。當然魔族可能會本著得不到就毀掉的想法，在即將失敗時啟動什么大爆炸把礦井拆了。甚至有可能在戰(zhàn)斗中就這么干，連自己的戰(zhàn)士也一起活埋。
以他們的狂熱程度，干出這事不奇怪。
所以偵察絕不能怠慢。在離開灰水鎮(zhèn)前布洛妮婭就派了四組偵察兵，來回不停地偵察，傳遞消息。
讓她意外的是，魔族軍竟然也在礦區(qū)外擺開了陣勢。目測有五千人，外加各種魔獸，都是些對王國軍而言不算陌生的家伙。
他們在通往礦區(qū)的大路中央擺下密集陣勢，想必是非常有信心能擋住人類的攻勢吧。
當部隊開赴到魔族軍陣前時，布洛妮婭如此想到。
“那，那是……”
許多人一眼看到了魔族軍最前面的那個人。漆黑的鎧甲和頭盔，還有那把大劍，這熟悉的樣子。
“難，難道是格羅拉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都冷靜！格羅拉克已經死了！”
布洛妮婭大聲制止了剛剛出現的騷亂，又沖對面喊道。
“你是繼任的魔族將軍嗎？報上名來！”
那人摘下了頭盔。
“我名亞伯拉克，是新任魔族將軍！格羅拉克是我的兄長！”
這張臉，赤瞳和傭兵有些眼熟。
“布洛妮婭，那家伙……”
“應該就是那天騎著獅鷲阻止格羅拉克追殺我們的人。”
布洛妮婭點點頭。
“所以就是你在背后給格羅拉克出謀劃策嗎？但你今天的決定不怎么明智啊，竟然選擇在礦區(qū)外與我們交兵？”
亞伯拉克冷笑道。
“你就是那個從者指揮官布洛妮婭嗎？本以為你有些本事，但這挑釁可太沒水平了啊。法羅爾礦區(qū)是納薩力克的財產，我可舍不得破壞它。所以你盡管放心。”
魔族將軍重新戴好頭盔，摘下大劍。
“我現在就讓你明白，憑你們是攻不下礦區(qū)的！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