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生亦何歡
今晚的葦名城有些吵鬧,和平時為了躲避戰(zhàn)亂,家家閉戶的情形不同。天守那邊尤甚,吵得無慘心神不寧,前往地牢的腳步加快了不少。
可惜,地牢這邊也沒有好消息。前段時間喝下變?nèi)羲膶嶒炚咭呀?jīng)有了結(jié)果,依然是無人生還。
這沒有出乎無慘的意料,但也不意味著他能接受。
地牢的昏黃燈火下,他一邊看著道順的手記,一邊問道。
“今天城里怎么這么吵?”
道順能聽出無慘氣不順,也是小心回答。
“弦一郎大人迎來了一批客人,還結(jié)了盟,據(jù)說是叫什么……迦勒底?!?p> 無慘忽然一回頭,嚇得道順差點坐下。那雙血紅的眼睛什么時候都讓人無法直視。
“你說迦勒底?確定嗎?”
“確,確,確定……”
“你終日在這里待著,弦一郎身邊的情況,如何知道?”
“這……實不相瞞,有一武士,名為【水生氏成】,是弦一郎大人指派與我聯(lián)系的人。他傍晚時來過,還說……唉……”
“說了什么?”
這話無慘肯定不愿意聽,但道順也只能實說,索性豁出去。
“他說迦勒底是有條件合作,那就是停止有關(guān)不死的研究,弦一郎大人似乎也接受……”
嘩——啪——
話沒說完,一條黒棘迅速纏住道順的脖子,把他提起來。
“啊……啊……”
道順喘不上氣,想掙扎卻又被黒棘的刺扎著,不敢使勁。只能張著嘴,痛苦萬分。
“迦勒底……他們到底還是無視了我的警告!”
無慘當然不是對道順生氣。只是這氣上來了,就想隨手找個發(fā)泄的地方。
他是鬼,沒有人類的思維方式,更不會跟人類共情。
眼看黒棘要纏得更緊,道順拼命擠出一句話。
“也,也有……好……消息……”
砰——
黒棘松開,道順摔在地上,捂著脖子的傷口,兩只手捂不過來。
但他顧不得疼,趕緊站起來。無慘還等著他說話呢。
“什么好消息?”
“是,有關(guān)龍胤神子……咳咳……”
感覺脖子還好好連著,呼吸也慢慢順暢,道順放了心。
“……神子有個忍者,今天為尋神子而闖入天守閣,與弦一郎大人交手。水生大人說他聽到天守閣有大響動時便上去看,發(fā)現(xiàn)只有那忍者在,已經(jīng)死了。但是不到兩個時辰,他又看到那忍者與神子在一起。打聽才知道,那忍者已與神子結(jié)下血之契約,有了不死之力?!?p> 果然,無慘眼睛的血紅色淡了一些。
“有這等事?但之前你不是說過,那神子不肯把龍胤之力賜予弦一郎嗎?”
“呃,這,確實……或許是因為那忍者跟隨神子久了,嗯……對部下的體恤什么的……”
就算是道順這樣的醫(yī)務(wù)工作者,也不覺得神子會因為感情,用龍胤救了忍者。
所謂忍者,就是一群在陰暗處活動,什么時候會消失都說不定的人。他們?nèi)羰潜环紩孕辛藬?,因為主公是不可能去救的?p> 對一個忍者產(chǎn)生感情,這種事……
“哼,確實有這個可能?!?p> 沒想到無慘能說出這話,道順有些吃驚。他不知道,無慘在自己的世界,已經(jīng)見過不少人類的不合常理之舉動。
舍己為人,勇于犧牲,關(guān)愛部下,那群鬼殺隊的人就喜歡干這個。
每一個都讓他惡心到想吐。
這些先不說。既然有了合適的人選,那自己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雖然已經(jīng)和那個女人打過招呼,但那女人能不能行,無慘很不放心。
話說他從來就沒對誰完全放過心,除了他自己。
立香的推測很準確。無慘之所以沒在初見時滅了迦勒底,就是想留著他們,有朝一日摧毀蛇影。如此他就自由了。
出于一些特殊情況,要達到這個目的,無慘必須做好死亡一次的準備。這對他而言難于登天,也是他執(zhí)著于龍胤的原因。
雖然很符合他原本的設(shè)定。
所以他非常擔心迦勒底會突然善心大發(fā),搞什么斬斷不死,斷絕龍胤之類的。那群自詡為世界拯救者的人,完全能干出這種事來。
神子更不用說了,一直厭惡龍胤。如果神子主動提出來,迦勒底絕對會幫忙。
但無慘想要阻止迦勒底并不容易。他只能在黑天行動,迦勒底肯定沒有天黑出來玩的理由吧?特別是知道他這個鬼在這里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而且迦勒底跟弦一郎聯(lián)手,意味著立香身邊有更多從者保護,想趁夜突襲也不現(xiàn)實。
更糟糕的是,不知什么原因,圣杯的力量似乎無法影響到源之鄉(xiāng)。也就是說如果無慘去源之鄉(xiāng)攔截迦勒底,他會因得不到魔力補充而迅速衰弱。
“嘁。”
無慘厭惡地咂舌,他有點后悔當初沒殺立香了。只要能得到龍胤,干脆躲在這個世界不出來,也不是不能考慮。
不,可能還是不行。畢竟蛇影那個契約有些特別的……唉。
他背過手,一言不發(fā),走出地牢。
神子的忍者,還有迦勒底。必須想辦法,一次性解決這兩個問題。
*****
能結(jié)束和葦名的爭斗,這對迦勒底而言是前進了一大步,多虧了巴御前。
按照與弦一郎的約定,如果內(nèi)府打過來,迦勒底要配合葦名作戰(zhàn)。弦一郎只告訴立香該去做什么,怎么完成是立香和從者的事。
這一天應(yīng)該不會太遠,說不定就是明天。
夜深人靜時,立香在天守外望天,如此想到。
修瑪累了一天,休息去了。巴御前和總司還在跟弦一郎議事,三人好像去了大手門那邊,也要很晚才能回來。
立香沒什么要做的,便出來散散心。
“藤丸,你也在啊?!?p> 碰巧有人路過,右京和總悟。
“晚上好兩位。你們這是……”
“巡夜。”總悟答,“真是的,為什么我到了別的世界也要干這個?”
自從被召喚出來,右京和總悟就接下了巡夜的工作,畢竟從者不需要睡覺嘛。
“都這時候了還抱怨什么?。俊庇揖┬Φ?,“藤丸如果不介意的話,愿意一起走走嗎?”
“好啊。”
于是,立香跟著右京和總悟上了街,邊走邊聊。
從圍城開始,說到弦一郎召喚他們,說到內(nèi)府的從者。
最后,自然而然說到葦名時下最熱門的話題。
“右京和總悟也贊同弦一郎閣下追求不死嗎?”
立香問這個問題是自己的習慣。按說從者就是要聽御主命令的,他們的意見并不重要。
所以右京聽了也是一愣,又笑出來。
“面對我家御主時的那份霸氣,現(xiàn)在完全看不到影子了啊。”
“呃,霸氣談不上?!绷⑾阌行┎缓靡馑?,“只是想說就說了?!?p> “哈哈,不過我很羨慕你啊,藤丸。你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p> 右京捂了捂嘴,輕輕咳嗽。
“我不一樣。如你所見,我身體很弱,皆因年少時的一場大病,連變成從者都是這樣。如果你問我是否贊同御主的做法,我會說是?!?p> “這樣啊?!绷⑾泓c點頭。
“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不會,想法不同很正常。而且我聽說你的肺病在你的時代,是一種絕癥,你當然會比常人更想活下去?!?p> “那倒不是?!?p> 說出一個讓立香意外的答案,右京把手揣進懷里。
“甚至說,我曾一度覺得還是早點死了比較好。你看我現(xiàn)在能和人交流,其實過去,我很害怕和別人說話。唯一能正常交流的只有母親,而她也很快去世?!?p> 這引起了立香的興趣。
“那你的變化很大啊?!?p> “嗯,因為一個女人?!?p> “一定是你喜歡的人吧?你的表情都變了?!?p> “哈哈哈,說得也是?!?p> 右京繼續(xù)講下去,講他如何跟【小田同圭】,那個改變了他的女孩邂逅。如何為了那個女孩,冒險闖進魔界,只是因為想摘朵獨一無二的花送給她。
“所以我想,若是能和喜歡的人一起永生,應(yīng)該也不錯吧?”
真是個讓人有些憧憬的故事啊。如果總悟不在這里的話。
“講真,右京,我之前就想說了,你這完全是舔狗行為吧?”
立香被這話尷尬得冒了兩滴汗。右京倒是很平和。
“哈哈,或許是那樣。不過我那時的確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也確實感謝她。”
“那你更應(yīng)該把話挑明了。人這玩意兒,什么時候都不缺榆木腦袋。明明一句話就能搞清楚的事,非要憋在心里頭,裝什么清高。”
總感覺,總悟說這些的時候有點認真,立香能聽出來。雖然這人平時喜怒不形于色,還很腹黑,但剛才這話應(yīng)該是有感而發(fā)。
許是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而且不是能輕易問的東西。
立香換了個話題。
“那,總悟贊同弦一郎嗎?”
總悟一聳肩。
“哪有什么贊不贊同的?御主不就是長官么?我好歹也是政府的警察,服從命令是理所當然?!?p> 確實。立香甚至斷定如果問總司這個問題,能得到同樣的回答。
“說的也是。”
“但,如果非要評價的話……”
總悟望向別處。那邊能看到一戶民居,窗戶支起來,母親正在給懷里的孩子喂藥。
“……不死也夠無趣的。如果得不到幸福,那活到地老天荒又有何用?不過是在折磨自己。這種苦情獨角戲我就算了,還是在戰(zhàn)場上被突然一刀捅穿心臟更適合我?!?p> “哦?!?p> 立香覺得這個話題還是到此為止比較好。再問下去,恐怕就不只是踩雷那么簡單了。
他想了想。
“說起來,忍者殺手呢?”
“他去若松城監(jiān)視了?!庇揖┱f,“葦名邊境的小城,現(xiàn)在是內(nèi)府的大本營。寄鷹眾來信說,有一支大約兩萬人的內(nèi)府大軍即將進入若松城?!?p> “兩萬人?”
“這應(yīng)該是內(nèi)府的主力?!笨偽蛞舱f,“等擺平了山下那些人,就該面對他們了。又或許要一起對付,那倒能省點事?!?p> “可能的話我想分開對付啊?!庇揖┛嘈Φ溃耙钦嫒珏壤盏姿f,內(nèi)府那邊也有圣杯,那主力部隊里想必會出現(xiàn)新從者吧?”
“新從者……”
立香也不得不認真考慮了,這個可能性很高。
白天的時候,他跟弦一郎去天守地下,看到了葦名的圣杯。由于葦名城的魔力流動不怎么好,所以只能安置在這里,圣杯才會正常工作。
即使如此,在召喚了現(xiàn)有從者后,葦名的圣杯也逐漸失去了召喚功能。這事就挺奇怪的。達·芬奇認真分析了一通,認為可能是在葦名的地界上,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嚴重干擾了圣杯。
是什么力量就別問了,她也搞不清。
而且好巧不巧的,迦勒底的魔力箱在召喚了巴御前之后也出了故障,導(dǎo)致魔力恢復(fù)緩慢。達·芬奇檢查后初步判斷,是召喚時連接了所羅門系統(tǒng),使得魔力流動有較大變化,而她設(shè)計的時候沒考慮到這種情況。
要是像第二幻想地那樣用完就扔,也不是不行。但是達·芬奇還想努努力,讓這個破箱子再工作一次。于是她鉆進了工房。
這就是立香在外面半天,也不見達·芬奇出來說話的原因。你問刑部姬?她正在自己的房間里休息。
而內(nèi)府大概就沒有這么多亂糟糟的事。只要他們的御主魔力跟得上,那新從者說來就來。
還以為合作后能在從者數(shù)量上占優(yōu)。現(xiàn)在看,也不盡然啊。
立香忽然沒有了興致。和總悟右京說一聲,便回天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