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自我贖罪

　　尤里烏斯他們的住處，離指揮所不算遠(yuǎn)，是幾間與士兵宿舍隔開的房子。獵人和魔法師們已經(jīng)分成三組，其中兩組等天亮以后，就前往另外兩座基地。

　　“有什么事嗎？”

　　跟著有角，尤里烏斯站在了離宿舍稍微遠(yuǎn)點(diǎn)的地方，他不想打擾部下們休息。

　　有角的臉色和在指揮所里一樣，已經(jīng)可以說是氣憤了。

　　“尤里烏斯，我還以為你理應(yīng)是這支隊(duì)伍的核心和領(lǐng)袖?！?p>　　“我們只是合作關(guān)系，有什么事大家商量著來嘛?！?p>　　“但你應(yīng)該注意到了吧？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我看到的那四種魔物，那個上尉至今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偏偏它們在你趕到這里的時候出現(xiàn)，這說明……”

　　“它們藏得很好，而且目標(biāo)是我。我知道，來這兒之前我就知道。”

　　有角背過手去，有些不可思議地注視尤里烏斯。

　　“所以你是打算在這種狀態(tài)下，對付那群以你為目標(biāo)的敵人嗎？拜托，有點(diǎn)意識好不好??？如果你倒下了，別說九星計(jì)劃要泡湯，到時候誰來收拾德拉古拉都是個問題。你不會以為隨便找一個貝爾蒙多的人，都能控制好圣鞭吧？”

　　簡直跟老父親一樣，尤里烏斯忽然有種跟爹說話的感覺。這有角莫非看起來年輕，其實(shí)歲數(shù)不??？

　　“那不至于，我能保護(hù)好自己?！?p>　　“是啊，那個胖子肯定也這么想。你信不信？明天他就會讓你帶著你的人，跟教會的人一起主動出擊，他好在這里待著。”

　　“上校也是在擔(dān)心士兵們啊。身為指揮官，這很合理?！?p>　　尤里烏斯冷笑道：“哼，他根本就是擔(dān)心你們?nèi)鋈チ?，自己會有危險(xiǎn)。他就是個想立功卻不想冒險(xiǎn)的投機(jī)主義者?！?p>　　好么，剛見面沒多長時間就把哈維恩看透了，這話尤里烏斯也不得不贊同。

　　“告訴我，尤里烏斯，你在擔(dān)心什么？顧忌什么？”

　　見尤里烏斯不說話，有角繼續(xù)追問。

　　“讓外行人指揮內(nèi)行人，只會招來災(zāi)難。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軍隊(duì)和教會都不是外行，他們也和魔物打過很久交道了。貝爾蒙多并沒有什么特別，和他們一樣，只是退魔的一員罷了?！?p>　　“真讓人吃驚，你居然會這么想……”

　　有角圍著尤里烏斯，慢慢走了一圈。

　　“是因?yàn)檫€在介意里希特·貝爾蒙多的所作所為嗎？”

　　“果然你也知道啊?！庇壤餅跛箍嘈Φ?。

　　“在里世界傳得還是比較開的。所以呢？后來發(fā)生什么了？”

　　“我以為后來的事情傳得更開?！?p>　　“我知道得比較有限?！?p>　　尤里烏斯嘆了口氣，他其實(shí)不太喜歡提那些事。

　　1796年那次事件過后，里希特被圣鞭拋棄了。雖說是有人操控了他的精神，但他的所作所為依然難以被原諒。

　　圣鞭晨星，誕生于里昂?貝爾蒙多想要消滅吸血鬼的渴望，這就決定了它的任務(wù)。而當(dāng)里昂消滅了吸血鬼，并發(fā)誓要永遠(yuǎn)和吸血鬼戰(zhàn)斗到底后，圣鞭就逐漸成了詛咒的一部分。

　　它背負(fù)著貝爾蒙多家族永世對抗吸血鬼的決心，而后來的德拉古拉則要永世憎恨人類和上帝。二者的意志在一次次戰(zhàn)斗中被證明，被升華，成了螺旋的命運(yùn)。

　　或者說，是兩條不可違逆的詛咒。

　　你可以這樣理解，如果貝爾蒙多不能堅(jiān)持消滅吸血鬼，那么圣鞭就不會成為他們的力量。像里希特這樣召喚惡魔城企圖復(fù)活德拉古拉，只為滿足自己戰(zhàn)斗欲望的行為，自然OUT。

　　之后，里希特將圣鞭交給了貝爾蒙多的旁系，莫里斯家族。此后200年間，莫里斯家族以及不少民間組織，承擔(dān)著對抗德拉古拉的重任。

　　但晨星畢竟是貝爾蒙多鍛造的，貝爾蒙多以外的人使用它，需要以消耗生命作為代價。從這個意義上講，里希特算是坑了不少人。

　　何況，根據(jù)諾斯特拉達(dá)姆斯的預(yù)言，1999年的德拉古拉來勢洶洶，恐怕除了貝爾蒙多，無人能夠面對。于是，尤里烏斯的父母前往莫里斯家，與當(dāng)時莫里斯家的族長，也是最近一次討伐了德拉古拉的英雄【喬納森·莫里斯】，商量將圣鞭接回貝爾蒙多家的事情。

　　為了讓圣鞭重新適應(yīng)貝爾蒙多，他們舉行了當(dāng)年里昂·貝爾蒙多鍛造圣鞭的儀式。但那個儀式里，里昂獻(xiàn)祭了自己的妻子。尤里烏斯的父親不得不做了同樣的事，儀式得以成功。

　　沒過多久，為了穩(wěn)定圣鞭，尤里烏斯的父親也逐漸耗盡了生命。好在最終這條鞭子傳到尤里烏斯手里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力量。

　　這大概是五年前的事。

　　“所以呢？”

　　當(dāng)尤里烏斯把這個挺傷感的事情說完時，有角只是冷漠地反問了一句。

　　“你們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又迎回了晨星，為什么我還能在你身上看到贖罪的影子？”

　　這人說話真是一點(diǎn)情面都不給啊，句句戳你傷口。尤里烏斯下意識地捂了一下肚子。

　　“談不上贖罪，我只是，不想讓民眾對我們的期待落空。”

　　“落空？”

　　“你大概能猜到吧？民眾對當(dāng)年的事情一無所知。即使里希特犯下了何等大錯，他們也依然將貝爾蒙多當(dāng)成英雄來對待。如果你到我的家鄉(xiāng)去打聽，他們甚至?xí)嬖V你，是里希特兩次摧毀了惡魔城，然后被詛咒，不得已暫時放棄圣鞭?！?p>　　尤里烏斯仰天嘆息。

　　“我受不了民眾的贊美和歡呼。我知道他們是真心，是善意，但是……”

　　又低下頭，抓著額頭。

　　“……我就是，難以承受。民間贊頌著我們的功績，教會吟唱著祝福的詩篇，即使說那200年間貝爾蒙多基本沒做什么，他們也……”

　　有角緩緩點(diǎn)頭。

　　“所以，你想讓貝爾蒙多這個名字找回真正的榮光?！?p>　　尤里烏斯苦笑道。

　　“我是這么想啊，但是時代變了。我們貝爾蒙多早已不是消滅德拉古拉的唯一解，200年間的戰(zhàn)斗足以證明這一點(diǎn)。既然如此，我還有什么權(quán)利和資格，對別人頤指氣使？”

　　這話，有角聽了只想搖頭。但又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

　　罷了。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看來你是那種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但你最好記住……”

　　拍了拍尤里烏斯的肩膀，有角從他身邊走過。

　　走向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越走身形越模糊，直到看不見。

　　只能聽到他最后一句話。

　　“……既能完成使命，又能自我滿足，這場戰(zhàn)斗，可容不下你那么多想法?！?p>　　*****

　　第二天天一亮，哈維恩，尤里烏斯以及杏子又湊到一起，繼續(xù)討論。

　　這次有角沒有出現(xiàn)，哈維恩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還是昨天那個思路，只不過也同意尤里烏斯主動出擊的策略。

　　“正好，尤里烏斯。偵察部隊(duì)報(bào)告，有大約兩千的小型魔物組成先頭部隊(duì)，正在朝這里趕來，估計(jì)是在試探。就麻煩你去處理一下，可以吧？”

　　“嗯，可……”

　　“慢著?！?p>　　尤里烏斯正想答應(yīng)，杏子先發(fā)話了。

　　“這不是小題大做么？區(qū)區(qū)兩千小型魔物，兩百多士兵用槍就突突了，再不行上重武器也能輕松搞定啊，用得著尤里烏斯出場么？”

　　哈維恩都沒正眼看杏子，叼著雪茄的嘴沖著尤里烏斯一張一合。

　　“可不能小看呀，對吧？而且對峙了這么久，我們也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提振一下士氣?！?p>　　“你這……”

　　“我知道了。”

　　尤里烏斯搶著答話，把杏子的話硬懟了回去。

　　杏子不滿地咂咂舌。

　　“行吧，那我們也跟著去。正好我也需要釋放一下?！?p>　　于是這事就這么定了。

　　考慮到戰(zhàn)力分配，尤里烏斯這里只留下了阿萊克斯，杏子身邊也只有四個魔法師，剩下的都分到另外兩處基地。

　　就這七個人，組成一支小隊(duì)。十分鐘后，坐著直升機(jī)出發(fā)了。

　　很快，便在一處丘陵看到了那魔物大軍。

　　骷髏兵，裝甲兵，還有一些僵尸構(gòu)造體，小型雙足魔獸。沒有一個值得警惕。

　　選定合適的位置，直升機(jī)開始降落。

　　但尤里烏斯拉開艙門，和阿萊克斯一起直接跳了下去。

　　砰——

　　二十多層樓的高度，兩人穩(wěn)穩(wěn)著地，各自卸下鞭子一甩，鞭子就被淡淡的光所覆蓋。

　　作為掌握了神圣力量的家族，貝爾蒙多獵人們的身體，早就超出了常人的極限，不然如何跟魔物較量？

　　“真是的，都不等等我?！?p>　　杏子一邊抱怨，一邊和其他魔法師用緩落的魔法從空中飄下來。

　　“速戰(zhàn)速決了，杏子，阿萊克斯！上！”

　　尤里烏斯帶頭沖鋒，一頭扎進(jìn)骷髏兵的大軍中。圣鞭在頭頂甩了一圈，被抽到的骷髏兵當(dāng)場爆炸，變成一堆碎骨。

　　要知道圣鞭對標(biāo)的可是德拉古拉。連最強(qiáng)的吸血鬼挨上一下都不能全身而退，像這些下等魔物被抽一鞭子，根本連全尸都留不下。

　　只見尤里烏斯把圣鞭舞成一道旋風(fēng)，在魔物大軍里如入無人之境。那些雜兵根本都近不得身，就被抽得灰飛煙滅。

　　“這，這也太強(qiáng)了?！?p>　　直升機(jī)的駕駛員看入了迷，心說照這個速度下去，兩千多雜兵都不夠尤里烏斯一個人打。

　　更不用說后面還有阿萊克斯幫忙，落地的魔法師展開火焰，閃電和寒冰，成片成片地撂倒魔物們。

　　魔物的尸骸散落在地上，會化作顆粒然后消失。于是駕駛員們看到，原本黑壓壓的魔物大軍，就像被水沖掉的污漬，嘩嘩嘩地消失。

　　看來馬上就能回……

　　“什么人?。俊?p>　　突然尤里烏斯喊了一聲，抽出一把飛刀就朝前面一塊大石頭扔過去。

　　咔——

　　直接把石頭的一角打爆。

　　嗖——

　　后面，一個人影跳出來，立在石頭上。

　　鎮(zhèn)定地望著已經(jīng)屠光了魔物的獵人和魔法師們。

　　“不愧是貝爾蒙多和費(fèi)爾南迪斯，身手不減當(dāng)年。”

　　用明顯帶著仇恨的聲音，說著贊美的話。

　　眾人都聚集過來。尤里烏斯也抽出了第二把飛刀。

　　面前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他明白。

　　“你，是惡魔工匠吧？這山里的魔物都是你召喚的？”

　　“正是。我叫艾薩克，是這山中魔物的總指揮?！?p>　　“這樣啊?！?p>　　嗖——

　　第二把飛刀瞬間從尤里烏斯手中脫出，旁人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么扔的。

　　但是。

　　嗡嗡——

　　艾薩克身邊莫名聚過來一大群蝗蟲，將他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飛刀射進(jìn)蟲群，只擊落了幾只蟲子，就掉在地上。

　　“這蝗蟲群，難不成？”

　　尤里烏斯謹(jǐn)慎地退后一步，其他人也跟著后退。阿萊克斯握緊鞭子，魔法師們的掌心燃起火焰。

　　待蟲群散開時，艾薩克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不對，那不是人。只是穿著像樂隊(duì)指揮一樣的禮服，伸出了四只昆蟲一樣的肢體，算是他的手臂。雙腿和手臂都差不多，更粗壯些。

　　還有那個腦袋，完全就是蟲子的腦袋。

　　發(fā)出又尖又難聽的聲音。

　　“真是的艾薩克，這么愛顯擺，丟掉性命我可不管哦？”

　　這個昆蟲人的形象，尤里烏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上級魔物，疫病的化身，【亞巴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