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兩年
他只是認為戰(zhàn)爭和殺戮一定要有一個理由,就像他曾經(jīng)生活過的那個世界一樣,那片土地的人們不會輕易向誰發(fā)動戰(zhàn)爭,仁義禮信刻入了那里每一個人的骨子,于血脈之中代代傳承。
不畏懼敵人,但不會欺凌弱者。
從小蓮華寺那具金身那兒,蕭玉寒看到了曾經(jīng)修建御魔長城的原因,是某位大人物和某位魔頭的交戰(zhàn),導(dǎo)致了鳳鳴山附近不再適合妖族生存,所以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可以生存的地方。
但那位蓮華大師也展現(xiàn)大義,提議將西涼給妖族,可是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會有貪婪、自私、嫉妒的情緒生發(fā),妖族也會想,為什么他們只配待在西涼?為什么他們不能和人族爭一爭美麗富饒的中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并非一個不可調(diào)和的問題,但時代總需要有人做惡人,先輩做惡人,那就能為后人爭取更多的利益。
蕭玉寒不知道誰對誰錯,但他知道,一個時代總有一些人是要為了一些理由去奉獻一生的,只是他現(xiàn)在還沒找到自己的道。
不過此時此刻,他愿意以蕭玉寒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保護自己的宗門,保護人族的利益,至少現(xiàn)在,他不僅僅全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努力。
城頭上,蕭玉寒看著長城外的光景,一時感慨莫名,白瑤跟著風(fēng)曦的隊伍一起歷練,成長得很快,前不久剛出了長城執(zhí)行任務(wù),盡管他心里還是擔心,但想到白瑤有這么多保命手段,加上她女主的光環(huán),應(yīng)該是不會出什么問題。
連著幾月的大雪,長城內(nèi)外一片雪白,今日,御魔長城的一位長老單獨來到了蕭玉寒身邊。
“蕭道長,楊老英雄的劍還立在長城的瞭望臺上,等到你回天劍宗的時候?qū)⑺鼛ё甙?!?p> 蕭玉寒有些不解,問道:“這是先輩遺物,既然楊老前輩一生都在為人族而戰(zhàn),不如就讓此劍留在御魔長城之上?!?p> 蕭玉寒知道,那位楊罪前輩曾經(jīng)也是天劍宗的人,所以他們想著此物物歸原主最好。
但這位長老卻是連連搖頭,“楊老英雄死后,那柄劍也就無人能用了,靈劍認主,若是沒有資格握起它的人,甚至都不能靠近其半分,加上此劍斬殺妖族過多,長年飲血,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會成為妖劍,所以將其帶回天劍宗是最好的安排?!?p> 蕭玉寒看著遠處獨立于城墻之上的仙劍,大雪沒能掩蓋其鋒芒,盡管它那么安靜的立在那兒,卻依舊無法隱藏它內(nèi)斂的殺氣。
那是一把真正的劍,雪花從劍鋒飄過,都立刻被斬成了兩半,但仔細看看又不像宗門里的仙劍那般鋒芒畢露。
此劍跟隨著楊罪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戰(zhàn)斗,就殺氣而言,絕不是普通的劍能比擬。
就連君墨劍在其面前似乎也顯得要遜色不少。
蕭玉寒點頭答應(yīng)下,畢竟這把劍留在御魔長城之上也無人能使用,帶回去說不定還能為他尋一位真正有資格的主人。
這場大雪下了整整半年才終于停下,戰(zhàn)事已停,蕭玉寒回到了陽關(guān)城生活了數(shù)月,這個地方的生活較為清苦,但蕭玉寒卻很是享受。
陽光的街頭沒有靈蘇城繁華,但這里的人都很是實在,也許是在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劍宗呆久了,蕭玉寒反而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最是真實。
紅塵的人情味本就比仙門內(nèi)要讓人舒服得多,春夏秋冬,柴米油鹽,二三兩米酒,兩斤牛肉。
街邊叫賣的小販,勾欄院嫵媚的弦音,追逐打鬧的孩童,長街盡頭賣藝的雜耍,玩到累時,可見各家各戶燃起的炊煙,入夜時久久未熄滅的門前紅燈籠,做好晚膳等待郎君歸家的婦人。
蕭玉寒漸漸喜歡上了這里的生活,一個人住了許久,心里始終掛念著久久未歸的白瑤,自從那次跟著風(fēng)曦出門之后,她便一直沒有回來,若不是還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法器并未觸發(fā),蕭玉寒也不會如此放心。
轉(zhuǎn)眼間,來到陽關(guān)城已近兩年,還有一個月就是宗門大會召開的日子,蕭玉寒每日等在城頭,但遲遲未見小丫頭歸來。
直到今天的一個傍晚,黃沙中緩緩行來一人,身后的腳印延綿數(shù)里,那少女抱著另一位少女的尸體,一步一步走向御魔長城。
一如既往等在御魔長城之上的蕭玉寒一眼就看到了白瑤的身影,飛身去到城下,可在剛要接近白瑤的那一刻,他停在了原地。
當初的少女已經(jīng)長了個頭,如今已接近蕭玉寒的肩膀,以往最喜歡的白道袍換成了黑衣,原本稚嫩的容顏也是漸漸長開,變得冰冷,麻木。
蕭玉寒一時無言,他感受到白瑤的眼神不再如以往那般清澈單純,此時眼里剩下的只有疲憊和麻木,這一刻蕭玉寒意識到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丫頭了。
他趕忙迎了上去,但白瑤好似丟了魂兒一般,蕭玉寒這才注意到,她懷里抱著的是風(fēng)曦的尸體,頓時明白了什么,看著那少女肩頭因斷臂留下的傷口,頸部被妖獸抓爛的傷痕,以及那安詳?shù)拿嫒?,他知道,這姑娘的死對于白瑤而言打擊很大。
“師父……我回來了……”白瑤失魂落魄,聲音沒有半點情緒。
此時蕭玉寒身后跟來了幾位長老,他們小心翼翼接過風(fēng)曦的遺體,而就在此刻,白瑤毫無征兆的昏倒,蕭玉寒連忙接住她,抱著小丫頭回了陽關(guān)城中。
白瑤這一病就是三天,高燒不退,蕭玉寒悉心守在床邊,大夫請了一個又一個,卻都說是心病,只能好好看護。
蕭玉寒只能一直守在床邊,運功為白瑤梳理氣息和筋脈。
明明不到兩年的光景,這丫頭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純真的笑容沒有了,這幾天,蕭玉寒的腦海中一直浮現(xiàn)白瑤回來時那空洞的眼神。
他莫名感到心疼,越發(fā)不是滋味。
白瑤跟隨隊伍出發(fā)前,一行二十余人,但卻只有她一人活著回來,蕭玉寒很是自責,原本他只是想要在小丫頭成長的路上給她加一些沉重的東西。
卻是忽略了她這個年紀,是不是應(yīng)該去接受那樣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