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到這里我們就要止步了?!?p> 聳立著方碑殿堂的山巒腳下,黑星止住了腳步,并伸手留住了莫迪。
他向海登與其身后悄無聲息出現(xiàn)的黑袍僧侶點(diǎn)頭:“交給你了,兄弟?!?p> 僧侶摘下兜帽,頷首,轉(zhuǎn)身向身后的山石間開辟的階梯上走去。
海登向欲言又止的莫迪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跟上。
兩人的背影像是滴入大海的墨跡,隱沒在曲折的道路間,消失不見。
莫迪靜靜地站立著,注視這條沉凝如鐵的長階,卻說不出話來。無形界限橫陳在前,隔絕了另一個世界。
——踏過一步就會死去。
他的預(yù)感仿佛尖叫似的在警告他。而他也對這種情況格外熟悉,應(yīng)該說每個出身虛空的生靈都具備著這種天生的生存本能。
就像能夠在沙漠中存活的植物必然有極端的耐旱本領(lǐng)和儲水能力,跨越漫漫大海的飛鳥將辨別地磁的基因代代傳承,人對于黑暗總是有揮之不去的恐懼。
生存,有時候就是這么簡單的東西,遠(yuǎn)離與靠近,選擇一個方向永不停止的奔跑,直到死去或活著,黎明到來。
——所以,轉(zhuǎn)身快跑,別停下!男孩……
他的耳邊似乎又出現(xiàn)了那聲呼喚,用力的搖了搖頭,他仰首看向黑星頭部上的光點(diǎn)——他的臉。
“那是虛空,對嗎?原始虛空?!?p> 無需黑星回答,他就已經(jīng)堅定了判斷,伴隨認(rèn)知干涉術(shù)式的破除,眼前山巒的幻像坍塌,取而代之的是在黑色方碑下方涌動的深邃黑暗。
他們正站在碎裂的巖層邊緣,沒有山石,也沒有階梯。
通往方碑殿堂的方向已經(jīng)不存在路徑。
“虛空,我見過那種黑色的流體從天空破洞中流入世界,將一切吞入腹中。
你們的長者,至上者……”
黑星頭部的光點(diǎn)如燭火飄搖,他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不必忌諱,莫迪!長者確實與虛空有著聯(lián)系,但并非你腦海中最糟糕的幾種可能之一?!?p> 遠(yuǎn)眺方碑的輪廓,身高遠(yuǎn)超兩米近乎三米的高大戰(zhàn)甲從隱藏在背后的武器艙中抽出長柄。
“我們只是想做一次嘗試……”
鏗鏘交錯的機(jī)械變形聲中,雙刃的長柄巨斧被單手頓在地上,向著方碑的方向單膝跪地,沉默不語。
黑暗中,僧侶與海登的確腳踏在無形的道路上,一開始還是前者在前開辟道路,走了不到一半,海登就上前接過了他的工作。
一只手?jǐn)v扶著他,海登才發(fā)現(xiàn)雖然看上去和人類的外形別無二致,但從皮膚到骨骼發(fā)絲,包括這身看上去輕盈破舊的黑袍,實際都是由不同性質(zhì)的晶石組合接和構(gòu)成的。
一直到看向?qū)Ψ降难垌?,他才確信:這是一個真正的由寶石為形體的人。
從那雙眼中,他看到了一個真切的靈魂,正在不竭的燃燒著自己。
對視只是一瞬間,緊接著雙方便不約而同的錯開了視線。
前行的道路很安靜,只有前后的腳步聲,似是碎石敲打在寒冬的水面上,一次次破開那層凝結(jié)的冰片。
“晶體生命是沒有固定形體的,幼體的晶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會有固定的形體。童年的我們將那作為一種游戲,將從長輩那里得到的知識用在這種游戲中,直到我們第一次推開藏館的大門?!?p> 寶石僧侶停頓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過去:“那代表與童年的揮別?!?p> “對應(yīng)少年與青年的是游歷與修學(xué),我們盡可以去世界的邊緣,乘坐恒星吹拂的光帆,飄蕩在宇宙間,去往光年外的星系?!?p> “——直至成年?!?p> 他說:“我們將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面見長者的機(jī)會?!?p> 很久之后,海登仍然記得那一天,記得很清楚:
他以為身旁的人會告知他,至上者的強(qiáng)大與偉岸,就像那些神明的信徒一樣。
“……他很痛苦?!?p> 寶石僧侶直起了身體,拍了拍怔在原地的海登的肩膀,示意可以不再繼續(xù)支撐著他,保持著半個身位在前,承受了本來撲向海登的壓力。
這原本就是僧侶,他的責(zé)任。短暫的小憩足夠了,虛空必將吞噬他,他也并不為此嘆息不滿。
這本就是他做出的選擇。
……
“晶核·卡費(fèi),有目標(biāo)了嗎?”
“是的?!?p> “不會再迷茫了嗎?”
“是的?!?p> 發(fā)自真心笑聲回蕩在破敗的大殿內(nèi),天頂碎裂,塵土在回響的震動下飛起,飄飛進(jìn)他所在的光柱內(nèi),光塵飛舞落于肩頭。
像是一只手從他頭上輕輕撫過。
“哈哈,那我能夠給予你的就只有祝福了!”
那個人肅聲道,“不要仿徨,哪怕是最后,也請晶核·卡費(fèi)——這個人,滿足的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