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醒時分

　　今天是林一他們留下干活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一早就要啟程離開了。

　　這兩天除了忙著干農(nóng)活，林一還要處處防黃彬，她感覺自己都快被煩死了，就是那種，即使這個人光站在你的面前什么也不做，你都覺得空氣里布滿了煩人的氣息。

　　更不要提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相反，他簡直殷勤過了頭。

　　昨天下午在地里除草的時候，林一突然有點低血糖，嘴唇發(fā)白，黃彬二話不說，就沖上來想把林一背回去，本來虛弱的她，拼命解釋，感覺自己的血壓都升高了，才終于讓對方打消了這個念頭。

　　更糟糕的是，除了漫漫以外的那兩個男同事，也不知道他們是沒有眼力見，還是故意的，竟然都以為林一接受了黃彬的表白，林一越是解釋，他們越肯定林一是因為害羞，成天露出一副笑而不語的猥瑣表情，搞得林一更加崩潰，想死的心都有了，并且對黃彬的反感又提升了一成。

　　救命，難道是要我開個新聞發(fā)布會，他們才能相信我和黃彬根本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林一對著漫漫欲哭無淚。

　　你別理他們，等過段時間黃彬想通了，他自然會放棄的。漫漫輕拍林一安慰她。

　　或者，你干脆告訴他，你喜歡的是任然，我覺得他會馬上放棄的。漫漫開始出謀劃策。

　　我沒有喜歡任然！林一反駁道，我只是有點被他吸引而已！林一瞪著漫漫，把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大，試圖以此震懾漫漫。

　　呵呵，所有戀情的源頭不都是互相吸引嗎？你這是在狡辯。漫漫用看穿一切的語氣說道。

　　林一放棄了，她轉(zhuǎn)頭問道：你那么多小道消息，都不知道任然哪天回來嗎？

　　我怎么會知道，那天你怎么沒問清楚呢？漫漫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跟他又沒那么熟，打探他的行程，人家誤會我是私生飯怎么辦啊！

　　等會兒有機會我?guī)湍闳ジぷ魅藛T打聽一下。

　　漫漫！你對我真好。林一作感動討好狀，撲到漫漫的懷里。

　　……

　　結(jié)束了下午的勞作之后，總是一臉冷漠的大叔居然說要給他們踐行，請大家到他家里去吃晚飯。原來人間還是自有真情在的啊，林一心想。

　　大叔把他們一行人載到一幢有幾分古樸的宅基地前，三層樓的房子，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了種了些家常的蔬菜，看得出這房子應(yīng)該是近期才翻修過。

　　大家都忍不住夸起大叔的豪宅來，大叔也是一臉得意：這都是我精心設(shè)計的。林一奉承道：等我以后退休了，也在這兒蓋個這樣的房子。

　　旁邊的黃彬聽了，一臉興奮：這地方確實挺適合養(yǎng)老的呢。

　　只聽旁邊適時地傳來起哄聲，嚇得林一趕緊退后三步，并且閉了嘴。

　　大叔和他妻子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還拿出珍藏的酒來，說今天要和大家好好喝一杯。

　　林一想著反正是最后一晚，那就不醉不歸吧，不知不覺間喝了好幾大杯酒，不得不說，大叔的酒真香。

　　……

　　臨近午夜，林一掙扎著爬起來找水喝，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宿舍的床上了。

　　晚上一時興起有點喝多了，林一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她看旁邊睡得很沉的漫漫，肯定是她把自己扛回來的。

　　喝了水，感覺酒醒了一些，再躺到床上有些睡不著。

　　借著前面主屋里的燈光，林一坐在宿舍門前的石桌旁，緩緩點了根煙。

　　還有煙嗎？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林一的后腦勺上飄過來，林一轉(zhuǎn)頭時一個重心不穩(wěn)，從矮凳上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一痛得哼哼唧唧，試圖想要爬起來，奈何酒還沒完全醒，身體使不上力氣，異常笨拙地在地上掙扎著。

　　任然一個箭步上前，用兩手拖住林一的腋下，一把把她拉起來放回了板凳上，然后拉過旁邊的凳子，自己也坐了下來。

　　林一異常窘迫，更可惡的是，她注意到任然憋著笑，臉都紅了，干脆自暴自棄地說：你想笑就笑吧。

　　任然瞇著眼睛，輕輕地笑了，這時他伸出手，撿起了剛才林一摔倒前掉落在石桌上的煙，放到嘴邊，自然而然地抽了起來。

　　你…你抽我的煙干嘛？林一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別浪費了。任然輕描淡寫地說道，好像再正常不過的樣子。

　　林一想告訴他，明天她就要回上海了，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然后呢，說了又能怎么樣呢？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林一感到空氣都凝固了。

　　抽完煙的任然開始說話了：今晚喝酒了？

　　林一心想，自己身上酒味這么重嗎？她點點頭說：大叔請我們?nèi)ニ?，盛情難卻嘛。

　　你喝多了，還是你男朋友把你背回來的？任然的語氣里透著一絲冰冷的感覺。

　　林一反應(yīng)了半天，恍然大悟道：黃彬？

　　這時一絲陰郁劃過任然的臉龐，他靜靜地看著林一，氣氛非常的詭異。

　　林一被他看得背后發(fā)毛，著急解釋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可別聽他們瞎說！

　　我會去找你的。

　　找我？林一被這毫無鋪墊的話弄的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傻傻地問：去哪兒找我？

　　你回哪兒，我就去哪兒找你唄。任然又露出一臉好笑的表情，友善地提醒道：你不是要回上海了嗎。

　　你知道啊！林一內(nèi)心涌上一陣竊喜。任然點了點頭。

　　林一好像下定決心似的，鼓起勇氣與任然目光相對。

　　你…還記得你走之前問我，需不需要給我?guī)c東西？林一問。

　　當然記得。

　　那…把你的電話號碼帶給我吧。

　　任然再次露出他的標志性的笑容，微微瞇起的眼睛，一側(cè)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絲玩世不恭，林一覺得他很像古裝劇里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花花公子，有一點欠扁，可是又性感地讓人無法抵抗。

　　我說的是實體的東西。任然忍不住想逗逗林一，她露出一副看上去不大聰明的表情。

　　林一一下子泄了氣，感覺很委屈。

　　任然收起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攤出手心，說道：把手機給我。

　　接過手機，任然輸入了一串數(shù)字，撥通后林一聽到任然口袋里發(fā)出手機的震動聲，隨后任然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遞還給林一：現(xiàn)在我也有你的電話了。

　　林一接過電話，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放進了兜里，放在口袋里的手輕輕捏了捏手機。

　　即使很多年以后，她依然能清晰地記起那個夜晚的情景，任然對她說過的話，任然看著她的眼神，任然拿起煙的動作，也依然能回憶起當時的自己臉紅心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