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李斯的失望和憂慮
“爹，爹......”
李由一臉憤怒地走了進(jìn)來，卻不想在這客廳之中會坐滿了這些個平日里面他所熟悉的面孔。
“王翦爺爺，內(nèi)史騰叔叔，還有尉繚伯伯，你們怎么都在這里??？”
“這是由兒吧？幾年沒見，沒想到就已經(jīng)長得這么的高挺了！”
尉繚看著李由一下子變得十分驚訝，便開口替他化解了尷尬。
“尉繚伯伯，好久沒見了，您不是隱居在了東山嗎？”
“哈哈哈，老夫再不出山，估計大秦就要變天咯！”
尉繚聞言忍不住地笑將出來。
他尉繚的確是隱居了，但俗話說，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他尉繚雖然不算是什么圣人，但好歹也是帶有個“子”的尊稱。
所以名義上離開了咸陽，實(shí)際上一直居住在咸陽，只不過是為人太低調(diào)了而已罷了。
“變天？”
李由一怔。
坐在主座的李斯忍不住地?fù)u了搖頭，他的兒子生性善良，思想上又十分單純，實(shí)在是不方便攪合這趟渾水。
今晚他派他陪同張默一起去送圣旨。
無非是想要將他給支走的。
沒想到，這才過去了幾個時辰，他就回來了。
“由兒，你先下去吧，為父要與這幾位叔叔伯伯商談要事！”
“諾！”
他伸長的脖子本來想要聽這尉繚繼續(xù)說下去，結(jié)果他的老爹讓他先離開，他也沒辦法咯，只能選擇離開了。
李由前腳剛走。
后腳尉繚就有些不高興了。
他白了一眼李斯道：“丞相大人，為何不讓令公子也知道我們的計劃？難不成，你想要明哲保身嗎？故意不讓令公子也卷進(jìn)來？”
“尉繚兄，你這可錯怪本相了！本相不是不愿意讓由兒卷進(jìn)來，而是害怕陛下出爾反爾??！”
“哦？此話何解？”
此時的尉繚可不像剛才見李由的那般人畜無害，他今朝已經(jīng)年近七旬了，兩邊的鬢發(fā)都已經(jīng)被白色所染，額頭上的皺紋也遮瞞了肌膚。
“如今陛下如此重用李家兄弟，尤其對那一無是處的李林倍加青睞，甚至還要將嫚陰公主嫁給他，尉繚兄，你想想看，如果這個李林真的是一無是處的話，陛下會這么下血本嗎？”
“這......你是說陛下發(fā)覺了這李林是一個不世出的大才，所以才會百般拉攏？如同昔日陛下對待你我一般？”
尉繚是何等聰明的人？
他年輕的時候，可是為始皇帝制定了覆滅六國的戰(zhàn)略，可以說，大秦統(tǒng)一天下，他尉繚是有很大功勞的。
現(xiàn)如今一聽到李斯這么委婉地表示。
他馬上就回想起了當(dāng)年始皇帝低聲下氣地請求他出仕一樣。
始皇帝是個什么人？
他還不知道嗎？
他怎么可能會對一個廢物情有獨(dú)鐘呢？
但如果這個人不是廢物的話，那就一切都可以說得通了。
“對！”
李斯點(diǎn)了點(diǎn)那顆沉重的頭，此時的他，心情差得就跟一個狗屎一樣，因為當(dāng)初李林可是喜歡他的閨女李瑤的，因為他看不起李信的身份。
所以就掐親手阻止李林跟李瑤的進(jìn)一步發(fā)展。
沒想到，那些年被他認(rèn)為是一個二傻子的李林，居然會這么快地翻身，而且還得到了始皇帝如此的信任和喜愛。
簡直就是顛覆了他的三觀。
今天看完圣旨后，他的腸子都悔青了。
陛下為何如此對李林如此青睞？
大家都是姓李的，憑什么陛下這么喜歡他李林，對他李斯反倒是如此的不溫不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李林這廝真的是有大才的話，怎么到現(xiàn)在才開始顯露名聲呢？況且，他的訊息，老夫也是掌握了不少，老夫可以拍著胸脯向你保證，李林絕不是什么大才！”
尉繚的神情很凝重。
他是一個從來都不喜歡下判斷的人。
這一次如此斬金截鐵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倒是讓李斯有些錯愕。
難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不成？
此時沉默寡言的內(nèi)史騰冷不防地笑了笑，隨即接在尉繚后面說道：“陛下如此厚待李林，無非是他想要李信好為他做事罷了?！?p> “哦？若是如此，陛下為什么不選擇李信，反而要將好處落在他的弟弟李林身上呢？”
“哈哈哈，因為陛下太聰明了！”
內(nèi)史騰聞言大笑，他跟在始皇帝身后的時間可不比這李斯短暫，他跟始皇帝徹夜長談的時候，李斯還沒有做到丞相呢。
他對始皇帝那叫一個相當(dāng)?shù)牧私狻?p> “陛下太聰明了？”
“是的，陛下實(shí)在是太聰明了！你瞧瞧，現(xiàn)在滿朝的大臣們是不是很羨慕李林現(xiàn)如今的生活？”
“是很羨慕?！?p> “羨慕就對了，那么其他人是怎么認(rèn)為李林能夠獲得這些的？”
“他們大多，大多都認(rèn)為是李信的功勞......哦，你說的是，陛下想要千金買馬骨，故意對李林這么好。目的無非是想要告訴世人，只要你是個大才，你的其他親眷哪怕是個白癡，他都會安排好一定的地位？”
“對！這才是真正的陛下，如今給了李林御史中丞，可這御史中丞無非就是御史大夫身旁的勸諫人員罷了，這官職并不大，給了李林，反而讓李信而更加的心服口服地為陛下做事，陛下還幫他娶了公主，這一切的恩寵，都讓李信更加地忠誠了陛下，不是嗎？”
內(nèi)史騰笑瞇瞇地摸著自己的胡須，將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尉繚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覺得目前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法設(shè)法地阻止李信在御史臺站穩(wěn)腳跟。
萬一陛下想要查一些隱蔽的事情的話，他們也有足夠的辦法來掩蓋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如果御史臺真的被李信所牢牢掌控的話。
換言之，就等同于成了陛下手中的利劍，陛下想要刺向哪里，就會刺向哪里。
“幾位老大人的意思是那李林不用注意，要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李信身上？”
“嗯！”
“不錯！”
“我們這幾個家族的利益都是捆綁在一起的，昔日，我們是大秦的肱骨之臣，陛下對我們暗中的行為會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因為有六國讓他消滅?？涩F(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
王翦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家族的人，在統(tǒng)一之后的大秦里面迅速腐化了？
主脈這一支都還好，十分簡樸。
但有時候，家族太大了，反而是一件壞事情，其他分支做的惡事，要是被始皇帝知道了，他可都會歸咎在王家頭上的。
王翦又不能約束好整個王家人，也只能保持現(xiàn)如今這個局面了。
“是啊，是啊，情況不一樣了，大家都享受了安逸的日子，誰還愿意回到重前呢？初心已經(jīng)變了！”
......
這些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們，忍不住地一個個地發(fā)起了歲月的牢騷來了。
李斯夾在中間，頗為不好受。
畢竟此時的他身為大秦丞相，依舊是風(fēng)光無限，甚至還有些雄心抱負(fù)想要施展。
不過自從聽說始皇帝要詔回大公子扶蘇的消息后，他這顆心也跟著涼了起來。
沒辦法。
大公子是儒家的人，深受儒家的思想熏陶，對法家，尤其是他以為主導(dǎo)的嚴(yán)苛律法十分厭惡，以至于兩人的矛盾極其尖銳。
至今都沒有辦法緩和關(guān)系。
下半夜，李斯將這些個尊貴老者一一送出了府宅后，這才落得空閑時間與李由說話。
“父親，那李林實(shí)在是太狂妄了，居然當(dāng)著那么多大臣的面，呵斥孩兒，讓孩兒顏面大失??！”
李由十分地憤怒。
說著說著，言語之中盡是來自于他的主觀上的怒火。
“狂妄？哈哈哈，老夫要是他這個年紀(jì)當(dāng)上了御史中丞，老夫保證比他還要狂！”
李斯聞言大笑。
他對李林的狂妄是意料之中的，并不生氣。
這讓他的兒子李由驚呆了。
父親平日里面不是最小氣的一個人嗎？
咋今天這般的豁達(dá)了？
就在他一頭黑人問號的時候，李斯停止了大笑，一臉凝重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道：“孩兒，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何你的父親并沒有生氣？”
“這......”
“你以為老夫會暴跳如雷，然后為你找回場子是不是？錯了，錯了！人家李林并沒有錯，他是御史中丞，你只是一個騎都尉，而且還是個虛職，人家是實(shí)權(quán)御史中丞，地位堪比九卿，而你的騎都尉就算是實(shí)權(quán)，你也及不上他??！”
“可是，可是孩兒總不能白白受了他的氣吧？”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孩子為何要賭氣呢？莫非是陛下把嫚陰公主許配給了他，讓你生氣了？唉，孩兒啊，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一個女人而已，至于你這樣嗎？老夫何等英明的一個人，怎么到了你這里就變得如此的愚笨？”
“父親......”
“等你有了權(quán)力，天下所有女人都會臣服于你的！你這個癡兒啊，癡兒，唉！這些天，你不要出丞相府了，在家里面好生待著，不許去找李林的麻煩，否則被我知道了，你知道會是什么后果的！”
李斯忍不住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極其失望地看了李由一眼，拂袖而去。
此時的李斯是真的失望了，他自問自己這輩子英明無比，每走一步就是一個大算計。
可到了他的兒子這一代，反而就像是一塊朽木，怎么雕刻都沒有辦法下手，只能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