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 淺見
“醒來，都醒來?！笨拷镒涌谝粋€有遮雨棚的角落里，昏黃路燈下，一個滿身臟污、須發(fā)花白的老乞丐，衣著單薄，雙腿殘疾，坐在一個自制木滑板上滑行，伸手拍打著擠在巷子角落睡覺的眾乞丐。
“匡老頭，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這鬼天氣，多難睡著你不知道嗎？”一個乞丐睜開眼看了老乞丐一眼，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臟被子，翻個身不想理他。
“想不想吃好東西？”老乞丐單手一撐，木滑板一個轉(zhuǎn)向，卡在兩個睡覺的乞丐之間。
“有好東西吃？”別說搭話的乞丐，其他乞丐也起身看著老乞丐，不斷吞咽口水。
“我今兒在城北討飯，聽到一個消息，從什么江陵府來了貴客，住在咱們南邊……”
“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一個乞丐嗤了一聲。
“關(guān)系大了?！崩掀蜇⑸碜訌幕迳吓蚕聛?，慢慢擠進乞丐堆，“聽說江陵府的客人好像住在城南的酒店，具體什么酒店不得而知。我聽他們話里的意思，好像有什么事得求著貴客，不能給江陵府的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明兒一早，要在城南發(fā)肉包子呢……”
“什么地方發(fā)？”一聽肉包子，眾乞丐都圍著老乞丐，越擠越緊。
“唉喲，別擠，喘不過氣?！崩掀蜇ね屏送扑闹艿钠蜇ぃ瑩Q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什么地方發(fā)？這里面有門道。既然是貴客，住的肯定是大酒店，城南這一片兒剛經(jīng)歷戰(zhàn)火，像樣的酒店就那么兩三家。明兒咱們早些動身，分了兩三撥，各自蹲守在一個酒店附近，誰運氣好吃飽了，就給兄弟們捎帶些回來?！?p> “得了吧，人家貴客住人家的酒店，與咱們這些乞丐何干，還發(fā)肉包子，做夢呢！”一個一直沒有動的乞丐，伸出腦袋懟了兩句，“都睡吧，睡好了早些去要飯，明兒還要活呢。咱們這種人，想什么肉包子，有……那個叫什么來著？殘……哦，殘羹剩飯，有這東西就不錯了。”
“你小子就不懂了吧！”老乞丐相當有自信，“告訴你們，老子可是從邱將軍時代乞討活過來。咱們這些乞丐不談，那些光鮮亮麗的人，什么最重要？我告訴你們，面子，面子最重要！藩鎮(zhèn)打來打去，一個新藩要想活得好，非得有別人支持不可，至少槍炮你不能少。你憑什么搞槍炮？你得讓別人看到你的本事，相信你會長久，才愿意搭理你。首先一條就是民心，民心你懂嗎？咱們這些乞丐也是民，所以要發(fā)肉包子，表示他們愛惜黎民，想得民心，要干大事，貴客才會高看一眼，要說話、想辦事才有落足點。我說你們屁也不懂，做乞丐也得餓死……”
老乞丐教育眾后輩乞丐的時候，江陵府的其他護衛(wèi)也到了，劉連昆扶著賀晉，一群人進入巷子里，往另一邊走。你別說，這條道確實可以到他們訂的酒店，怕是只有本地人才知的近路。
那些乞丐見他們有槍，嚇得直縮。
賀晉看了眾乞丐一眼，微微一笑，道：“賞?！?p> 劉連昆點了點頭，從身上掏了些錢出來，扔在地上。
眾乞丐連忙翻出臟被子，一窩蜂搶錢。老乞丐腿腳不便，爬不過奔跑的雙腿，什么都沒搶到，還被踩了幾腳，一陣慘嚎后，罵罵咧咧。搶到的錢有多寡，眾乞丐不再擠在一起，分了幾撥，窩在不同的角落坐著，捂著自己的口袋。
賀晉等人在巷子轉(zhuǎn)角消失后，一個乞丐挪到老乞丐身旁，小聲道：“匡弼，下邊冷，你上屋子里休息，明兒一早叫你?！笔菂菨h升的聲音。
“不用，我身子不比你們差，就這樣吧，別誤事?！笨镥稣f著，裹了裹被子，翻身面對墻壁而眠。
吳漢升將滑板撿回來放好，對周圍使了一個眼色，又過來幾個乞丐，擠在匡弼周圍，抱團取暖。
入住酒店，賀晉吩咐其他人休息，輪流守衛(wèi)，將劉連昆叫進房間，道：“劉兄弟，你說的對，咱們自己安排，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一面。城南甫經(jīng)歷大戰(zhàn)，滿目瘡痍，龍蛇混雜，更容易看到藩鎮(zhèn)不愿意讓我們看到的東西。發(fā)不起工資，拿不出撫恤金，卻給乞丐發(fā)肉包子，趙武他們挺聰明，會來事?！?p> “民心不定，軍心不穩(wěn)，我看扶風郡不一定長久得了?！眲⑦B昆道。
“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都是藩鎮(zhèn)的一些老毛病，稀松平常，沒什么大不了，除了江陵府，都是這么過來。進城前，趙武又提了購買武器彈藥的事，我說他們怎么還有點錢，田賦收到了五年后，那些商人肯定也逃不了。手確實黑，但也怪不得人家，這兩年是最艱難的時候，撐過去了才有資格談將來。剛才席間，我提出想見見那個宮疏雨，他們一直借口視察推托，你怎么看這事？”
“據(jù)我了解，他們推出來的這個宮疏雨是一個窮苦的孤兒，一直跟著清平子過日子，今年剛畢業(yè)的一個學生，能做什么鎮(zhèn)主，一看就是傀儡。清平子是景門長老、京機閣偏將，根在天泰，偏偏跑到大齊來攪風攪雨。趙武受江統(tǒng)遇害之事牽累，沒有入獄，我估計為脫罪也花了不少錢。他們雙雙出現(xiàn)在上寧府，狼狽為奸，很可能就是為了撈錢，聽說景門很窮，不知道是不是司臣的主意。二人地位不一般，身份敏感，不好明目張膽在大齊做藩鎮(zhèn)，一者會惹來嗤笑，二者會引起朝廷警惕，所以才有宮疏雨與申長胥等人摻和進來，為主稱將，擋在前面，不過為了方便躲在幕后。今日入城，加上席間所見，每每以清平子、趙武為尊，其他人雖不想露破綻，也可看出一些身為下屬的端倪，平常的習慣一時很難改得了。這是小的一點淺見，請大人斟酌。”
賀晉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我也這么認為。去休息吧，明兒早些起來，咱們?nèi)タ纯此麄兪侨绾伟l(fā)肉包子。對了，黃嘉羽的事別忘了，盡快查出來，我要好好會會這個賤東西?！?p> “是，大人?！眲⑦B昆告辭退了出去，又叮囑客廳的護衛(wèi)多加注意。
這是套房，一人一間。
劉連昆前腳剛走，月氏的視頻通話打了過來，賀晉趕緊接起，不敢有半分遲疑。
這是老婆查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