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后來者
起先是無盡的黑暗，而后有一絲光，恍恍惚惚，明明滅滅。
二人便尋著那縷光，一步步向前。
“外面是個怎樣的世界？”宋尹實在忍受不了無盡的黑暗加沉默，主動開口。
“外面？”王岸芷不明所以。
那縷光自很遠的地方照射而來，微弱的照著少女臉頰，半是陰影，半是光亮。
“小鎮(zhèn)外?！?p> “不太好?！鄙倥畵u著頭，嘟囔著嘴。
“怎么個不好法？”宋尹追問。
“人易子而食，十室九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鄙倥f話的聲音很淡，僅一聽便讓宋尹覺得悲涼的話語在少女自身上卻恍若無關緊要。
“當然是聽下人們說的，我也沒看見過?！鄙倥@時才略顯出淡淡的哀愁，像是看到花突然枯萎。
“修士呢？修士如何”宋尹見少女心情轉(zhuǎn)衰，趕忙轉(zhuǎn)變話題。
“外界已經(jīng)沒什么修士了，只有像我們這些古老世家，以及一些佛門，道冠，書院任有子弟修行。畢竟紫府都不能成，那些神通術法，也便是空中樓閣，世俗相爭，主要靠的還是兵甲。”
少女頓了頓，又補充道，“世人其實都不太信有個人人皆可成仙的時代了，所以我們這些修行子弟在掌權(quán)者眼里其實也是有分歧的，有的認為我們享受了太多資源，可價值卻還不如培養(yǎng)一個武夫來的快，有的卻認為天地遲早復蘇，只有把修行之法一代代傳下來才能永遠站在權(quán)柄的頂端，當然在古墓出現(xiàn)后，后者完全掌握了話語權(quán)?！?p> 宋尹低頭沉思不語。
那光忽地消失，世界重新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與黑暗。
二人不自覺的靠緊，肩挨著肩。
恍惚中似乎歌聲響起，飄飄忽忽，好似在山水中跋涉的旅人用著喘不過來的氣哼著小調(diào)。
“仙人干蒼生兮奈何，人間自有定數(shù)，我手斷仙路兮身死，吾雖九死不悔?！?p> 歌聲像是愈來愈近，二人聽見歌詞，悲涼之感頓生。
“難道仙路真是人為所斷，已一人之力斷絕萬千修士登天之途，這是何等偉力?！?p> 二人強忍疑惑，不斷向前。
那歌聲愈發(fā)嘹亮，像是有人在雨中高歌。
一道驟響有如驚雷之聲，天地似乎有所搖晃。
二人皆驚，呆立在原地，一瞬間不敢動分毫。
光從遙遠的地方漫開，起先是一個點，而后千萬個點匯成一條直線，千萬條直接匯成一片海，似乎翻涌著浪花呼嘯而來。
二人便呆立在原地，被那片光海直射的不能睜開眼。
一瞬間，好似被巨浪淹沒。
不知多久過后，那種有如烈日般直射的的刺眼之感消失后，二人這才緩緩睜眼。
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行走在有如黑夜中沒有盡頭的巷道。
江水穿山破壁，氣勢洶洶奔騰而下；奔騰叫囂的江水，如瀑懸空，砰然萬里。
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云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優(yōu)美逶迤的山嶺，蜿蜒盤旋，猶如一條正在酣睡的巨龍。俯瞰足下，白云彌漫，環(huán)觀群峰，云霧繚繞，一個個山頂探出云霧處，似朵朵芙蓉出水。
少年少女面露驚喜，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王岸芷頓在江邊用水拍打著臉頰，轉(zhuǎn)頭看向宋尹，向他招手。
宋尹雖也欣喜異常，但仍存有戒心，當即搖頭。
本以為墓室會是個腐朽與破敗相存的地方，卻沒想到是如此山青水秀。
二人稍作休整，便繼續(xù)向前。
遠山朦朦朧朧，近在眼前，又好似遠在天邊。
二人又開始了漫長的徒步，踏著山水。
“話說你怎知我夢也會成為預言?！彼我龅叵肫鸪跻娡醢盾茣r，少女話語，問道。
“入紫府，將靈氣外放便能看到，我們頭頂有條藍線，仿佛從很高的地方垂落?！蓖醢盾苹卮?。
宋尹苦笑，倒真是個提線木偶。
不過他此時也無心計較，畢竟被安排操縱只是太多，甚至可能此時進入墓室也是被謀劃好的。
那便隨他們?nèi)ァ?p> 終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執(zhí)旗的人。
少年心想，目光如炬。
旅途漫長，二人好似用一生去徒步。
漸漸地山與水在少年少女眼中失了顏色，原本嬉笑的臉收起變的沒有神氣，皆默然，氣氛開始沉悶。
他們無數(shù)次看到遠山現(xiàn)于眼前，在往前時，卻又忽地在天邊遠。
如此反復。
山重水又復。
王岸芷忽地暈倒在地，嘴中呢喃著宋尹聽不懂的話語。
宋尹遺憾不解，急忙蹲地查看。
“紫府境雖說不怎么強化體質(zhì)，但無論如何肯定是要勝過我的，怎么會先我倒下。”
他俯身探查，少女身上已沒有絲毫靈氣。
“為什么我體內(nèi)靈氣還在？”宋尹只是念叨了一句，便立馬背起少女，又向著山水穿行。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有桃花樹出現(xiàn)在遠山下，樹下是個茅草屋子。
這次并沒有出現(xiàn)在眼前又消失。
宋尹背著少女，一步一步，終于走到了山下。
他忽地松了一口氣，總歸不是真的沒有盡頭的旅程。
莫名的神氣在心頭充盈，就好似古詩曾云，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少年只覺身心自在。
他一步跨出，步伐遠了許多。
“已入三品煉神境？”少年喃喃自語。
正在他低頭沉思時，桃花樹下的茅屋已然走出數(shù)道身影，一同發(fā)出爽朗的笑聲。
宋尹抬頭，共計三道身影，少年人、中年人、老者，雖身形有相差，但仔細看面部卻恍若一人少時，壯時，老時的不同形態(tài)。
他趕忙行了一禮，“請問諸位這是何地？”
那三人一同笑答，“我之墓所?！?p> 桃花樹上，芳香四溢。
宋尹更是遺憾不解。
“小友此來何解？”三人一同開口。
“為尋隱秘，為得機緣。”他如實回答。
那三道人影中的少年人挑眉，輕噫了一聲，“若機緣與隱秘只能求一解，作何選擇?！比她R齊望向他，似乎很感興趣。
“機緣。”宋尹坦誠。
他很清楚，以自己煉神三品的實力，哪怕知道些什么也只會徒增無力。
老者大笑，似乎早料到這樣的選擇，“很久前，有個和你挺像的人，也是這么選的?！?p> 宋尹眉頭緊鎖，“有人來過？”
這于他的認知明顯不符。
以時間線梳理，古墓是第一次現(xiàn)世，然后十人入墓，自己拿到鑰匙進入墓室。怎么會有人先來過？
對了，齊策！他等在廟前，顯然是知道墓室入口。
“是個衣著華貴的少年人嗎？”宋尹想要確定。
老者點了點頭，“穿的確實浮華了點?！?p> “還有人來過嗎？”宋尹追問。
“有個骨相年輕，但看起來是個壯漢的家伙。”中年人開口。
陳乞兒所說的在溪邊垂釣的那人。
他忽地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隱隱約約有些模糊。
“還有嗎？”
“沒有，你們是第二批?！?p> 少年人嘴角有股莫明的笑。
宋尹愣神，“第……第二批。”他如遭雷擊。
“小友，這便是你之機緣所在。”三人忽地大喊一聲，雷鳴陣陣，原些山青水秀，桃花綻放的景色一瞬間仿佛被烏云遮蓋，整個世界昏昏沉沉。
有光從九天垂落，像是沖破黑暗的火炬。
宋尹抬頭，只覺神兵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