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見面
夜過半晌,白日里積堆的雪漸漸消融,周遭的氣溫也隨之降低,漆黑的天空只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預(yù)示著明天是個風(fēng)格日暄的好天氣。
五間不相連的上房除卻一間較為偏僻的,另外四間房里燈火一直未熄,雕花紙窗上的人影至今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在密林小道上四匹精壯矯健的黑馬猶如利劍出鞘般的速度飛馳,耳邊傳來的駕馬聲與冰寒刺骨的風(fēng)并駕齊驅(qū)。
踢踏!踢踏!
一匹英姿颯爽的白色汗血寶馬在低頭啃食路邊的野草,時不時來回踱步幾下,馬背上的男子腰戴配劍,一身玄色在夜里讓人看不清人影。
只有面上戴著的獠牙面具和周身渾然天成的冷峻氣息充斥在林間令人無法忽視。
在他身后一字排開并列穿著同樣黑衣裝束的侍從。
飛馳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黑衣暗衛(wèi)遞上一把強(qiáng)弓,獠牙面具男子接過又從馬背上綁著的箭筒里抽出四支冒著寒光的利箭。
獠牙面具男子將四支冷箭搭上弓,百步穿楊之勢四箭齊發(fā),只聽見一聲嗖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箭入皮肉之聲,遠(yuǎn)處飛馳而來的四人齊齊落地,快馬也受到驚嚇在暗夜里嘶鳴。
四人同時捂著鮮血直流的左肩,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遠(yuǎn)處的四人。
起初以為是他們四人一起射的箭但仔細(xì)觀察只有為首的面具男子才持有弓箭,另外三人皆腰戴配劍。
“何人出手傷人?報上名來!”其中一位質(zhì)子看向白馬背上的男子問道。
“取汝命之人。”面具男子話音剛落,其他另外三人瞪大了瞳孔,跪地求饒。
“好漢饒命,你我無冤無仇,為何要取吾等性命?”
“蜀地老兒送五名號稱學(xué)識淵博的質(zhì)子出使北戎,共結(jié)兩邦之好,為何爾等會出現(xiàn)于此,莫不是看不上北戎國,想再次兵臨城下?”
現(xiàn)在他們再愚蠢也猜到了馬背上那人的身份。
傳聞北戎國太子剛出生就被立為儲君,三歲能文,五歲能武,八歲自請入軍營,從此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是戰(zhàn)場上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鬼面戰(zhàn)神。
“你是斐慎,北戎國太子?!比水惪谕?。
“孤本想在北戎盡盡地主之誼好酒好菜款待各位,哪知各位一點(diǎn)都不給孤面子,急與孤見面,孤只好來會會各位了?!膘成鞑患辈宦脑V說著,好像是他受了什么委屈一樣。
“既如此,留著爾等的性命作甚?”斐慎反問他們,一副無所謂,理應(yīng)如此的樣子。
“斐慎,你敢在此地取吾等性命,不怕破壞兩國盟約嗎?”
“哼,蠻夷人就是蠻夷人,你跟他講這些有用?程玉不用跟他廢話。我手里的劍也不是吃素的?!背绦g(shù)道。
程玉深知敵眾我寡的局勢,望著眼前氣質(zhì)非凡的男子,“你要如何才能放過我們?”
“簡單,好好做你們的質(zhì)子,你們蜀國的文化交流就靠你們了。不該有的念頭……就不要有。不要試圖向蜀地老兒傳遞任何密報,下場只有死。”斐慎說完將手里的弓慢條斯理的遞給一旁的暗衛(wèi),又從另一暗衛(wèi)手里接過一方白色的巾帕,將手來來回回擦了幾次,好像剛才射中什么贓東西一樣。
四人一時間沉默無言,其中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話的程枕抽出配劍奮力刺向面具男子,還沒碰到就被一暗衛(wèi)打掉冷劍制服在地,前后不過一招。
“殺!”
面具男子一聲令下,暗衛(wèi)就地結(jié)果了地上的人,鮮血從他脖頸處不斷涌出,流至一旁與白雪相融又很快凝固。
剩下的三人不敢造次,論智謀,論武力他們都不敵眼前這個男子。
斐慎看著這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問他們,“你們五人一同來,為何只余四人商討逃離?”
“程淼那個病秧子,誰想帶著他拖后腿?”程術(shù)開口解釋?!叭绻隳苄攀爻兄Z,不殺我們,我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向蜀國傳遞任何消息?!?p> “你們有資格跟孤討價還價么?給他們服下?!?p> 在斐慎右邊的一名暗衛(wèi)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三顆藥丸,給他們?nèi)朔隆?p> “追魂丹,北戎毒藥,暫時不會對你們的性命有影響,但一月需服一次。超過一個月沒有服藥,會全身奇癢無比,七天內(nèi)臟腑潰爛而死?!卑敌l(wèi)邊喂他們吃藥邊說。
吃了毒藥,他們?nèi)说拿驮谘矍斑@個人手里了。
三人面如死灰,知道大勢已去,再怎么反抗都是徒然,索性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程淼也是質(zhì)子之一?!背绦g(shù)這句話無疑是在提醒眼前這個男子,要吃毒藥那就一起吃,程淼是他們其中一個世子,就算他們不叛變,也難保他不叛變。
“昨夜,他比你們先吃了?!膘成髌鋵嵱行┛床粦T這些人的,他們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風(fēng)一,送他們回去?!膘成鞑辉俣嘌?,盡快解決完這些渣滓后面的行程也太平些。
“是?!?p> 雷一看著塵土飛揚(yáng)漸行漸遠(yuǎn)的幾人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為何要騙他們?”
“孤不殺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也證明了對方確實是個弱的。
兩人聽完都生出一抹同情,在北戎男子手無縛雞之力形同老弱婦孺,可見對方身子骨確實差。
不知情的程淼淼正在客棧的廂房里睡得香甜,翻了個身后又打了個噴嚏,又把被子使勁往身上裹了裹繼續(xù)睡著。
次日清晨,阿丑為程淼淼梳了個抹額發(fā)式,一條白色中間嵌玉的抹額搭配程淼淼俊俏的臉蛋倒是極好看,看起來精神氣挺足的,眉宇間的病氣也少了很多。
“本世子好看不?”程淼淼在阿丑前轉(zhuǎn)了一個圈,一席白衫再披上御寒的黑色貂絨,貴氣逼人,氣質(zhì)清冷。
阿丑目光灼灼,馬不停蹄的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道“公子真好看。若是公子換上女子裝飾,著綾羅綢緞,戴珍釵珠環(huán)定然愈發(fā)美艷動人?!?p> “阿丑,以后這些話不要再說了。我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穿女裝了。我知道你心思單純,若是被有心人聽到,怕是會惹來你我的殺身之禍。”
“公子……”阿丑眼圈紅紅,程淼淼不忍再說重話,只能將道理與她拆分細(xì)說。
“以后啊,我就是個男子,天塌下來我也是男的知道嗎?你是我最親近之人,也是我最信任之人,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你要幫我保守秘密知道嗎?”
“嗯嗯,好的。公子,我知道了。”阿丑收回了眼圈里的清銀淚珠,轉(zhuǎn)而破涕為笑“公子,早食店家送上來了,用完早食就該啟程了。婢子聽他們說接下來的行程要加緊,后面可沒有太多休息的時間了?!?p> 程淼淼總算放心了。應(yīng)了聲“知道了。”就跟阿丑在客房里用完早食就收拾好東西下樓。
剛到樓下就撞上另外四人的視線,其中三人心中滿是鄙夷,唯有一人神色淡淡。
程淼淼知道他們就是另外四個與他同道的世子,程淼淼并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對他們行了個見面禮,自己年紀(jì)最小,也理性她先行禮。
見他們面露不屑,時不時捂著左肩,程淼淼不以為然,自顧自的朝外間走去。
三人中間坐著另一名假世子,頂著熟悉的面孔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他們知道這是北戎太子安排來監(jiān)視他們的。
縱使有太多話想發(fā)泄也盡數(shù)淹沒在喉嚨里。
這一路上程淼淼都覺得有一道視線一直跟隨著他們,今日更甚。尤其是撞上那人的視線后,明明同是質(zhì)子,對方給她的感覺只有陌生和疏離,還有隱隱出現(xiàn)的同情之意。
那名假扮其中一個世子的人正是暗衛(wèi)風(fēng)一。頂著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在經(jīng)過程淼淼的馬車時斜睨了她一眼,程淼淼只覺莫名其妙。
待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車轱轆走后,一直藏身在客棧里北戎太子才從破子欞窗后收回視線。
此刻的北戎太子沒有青面獠牙的面具遮擋,露出他本來清俊筆挺的面容,劍眉星目,飛云入鬢,不怒自威,棱角剛毅與草原上常年風(fēng)吹日曬的人不同,肌膚細(xì)膩不見一絲毛孔,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不容忽視,衣衫包裹下的噴薄肌肉散發(fā)著熱血與野性。
斐慎翻正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湯,喝完幾杯才對在一旁的雷一吩咐:“這邊不用再盯著了。有風(fēng)一在,他們翻不了天。今日先啟程回尚都,命大軍加急班師回朝不得延誤?!?p> “是,殿下?!崩滓还笆謶?yīng)道。
斐慎揮揮手讓他退下,自己繼續(xù)倒著茶湯,只是這次握在手里的茶湯遲遲沒有飲下。透過淡黃色的茶水想到那日山林間救起的男子,一身的藥味淡淡的縈繞在鼻尖,仿佛杯里的茶水也沾染了那人的藥味。
心里有些煩躁,清香的茶湯索然寡淡,一口飲下,煩悶更甚,但思緒已經(jīng)飄回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