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彩妞兒怎樣想怎樣抱怨，汽修廠運轉得不錯，收入持續(xù)增加，每個月的報表總是讓人高興。家里環(huán)境雖然不好，但總體上還是安穩(wěn)，沒有吵吵鬧鬧，只是過得不太快樂。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總結出一點，男人心胸開闊，舉止大氣，對女人的小心思小動作視而不見，該吃吃該喝喝，沒心沒肺，日子也就舒心快樂。比較緊迫的事情只有一件，女兒德馨再過一年就初中畢業(yè)，在哪兒讀高中需要及時確定。
德馨同山里的孩子一樣，自覺懂事，養(yǎng)成了良好習慣，生活學習，都不用大人操心。德馨就讀的初中，是城郊鄉(xiāng)的一所普通中學，每年升入涪城幾所國家和省級重點高中的也就十余人。德馨每期排名在全級三十名左右，即使超常發(fā)揮，也難以進入前十名。如果考不上重點高中，到一般學校，三年后能否升入理想的大學就是問題。
要想保證考上理想的大學，有兩種選擇:一種是選擇涪城的私立高中。私立學校的硬件設施一流，教師都是從川內精挑細選高薪聘來的精英，配有專職外教。進入私立高中，也就意味著得到了高端服務，學生成績大多會直線上升，還有好些畢業(yè)后直接到國外上大學。不過，學生必須加倍努力，付出超常的辛勞；家長也得支付高昂的學費，一年費用不少于三萬。另一種是回石泉上高中。石泉是老少邊窮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為支持加快發(fā)展，國家出臺了各種各樣的優(yōu)惠政策。大學錄取時，針對石泉的考生，可以分類降分招錄。國家的重點大學，可以降十分左右；一本可以降二十分，二本可以降五十分；?？瓶梢越档綄⒔话俜帧?p> 一步錯步步錯，一著先處處先。為了女兒的未來，得找到最佳的辦法。我不斷拜訪以前作教師時結識的老師，希望得到專業(yè)的建議。其實二者的優(yōu)劣，很容易判斷。大家的建議也很集中，如果娃娃成績拔尖，寧愿留在涪城，因為985或者211大學是不會依照民族地區(qū)政策降分錄取的，在涪城可以保證沖名牌；如果娃娃成績一般，當然應該回石泉，國家給的政策為啥不享受？在相同情況下，石泉的考生更容易考上理想的學校。
回石泉吧！因為要享受石泉的高考優(yōu)惠政策，考生的學籍和戶口必須在石泉三年以上。德馨的戶口一直在石家溝，但學籍從小學到初中都在涪城，需要從高一就將學籍登記在石泉。如果繼續(xù)在涪城不回石泉上高中，政策規(guī)定只能在戶口所在地參加高考，三年高中畢業(yè)也必須回石泉考試。沒有石泉學籍，只能做為社會人員參考，到時報名體檢等等手續(xù)很麻煩，還不能享受民族地區(qū)加分政策，不如直接回石泉讀高中。石泉只有張家場中學和縣中兩所高中，自然得讓德馨進縣中。
縣中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想來想去，只得去縣中找熟人探探底。我教書時認識的好多教師，都在村小或者鄉(xiāng)鎮(zhèn)中心小學教書。最親近熟悉的，就數(shù)張家場小學的教務主任梁勤榮，不但是石家溝的本家，還是我作民師時的領導。還有就是崇廉爺?shù)呐畠毫捍喝A在縣中教書，女婿在縣教育局工作，可我同他們很少交往。想來想去，還是找老領導比較靠譜。
“立軍啊，這個事情不復雜。”勤榮聽我說完來意，大包大攬的說：“雖然不是很了解，但都是教書的，大的方向還是曉得。孫女子的戶口在石泉就好辦，兩種方法，一是直接報考縣中，二是考外面的高中，再轉學回石泉。”
“兩種辦法有啥講究？”
“差別不大。關鍵是成績?，F(xiàn)在考高中，全市是拉通算成績，劃定錄取線。無論在哪所學校讀初中，都可以報市內的任何一所高中，只是不同的高中錄取線不同。幾所國重，分數(shù)大約要七百多，省重點就只要六百五，縣中也就是五百多分。關鍵是考分?！?p> “德馨在班上只算中等，曉得考不考得上。去年縣中錄取線是好多？”
“五百七八吧?！绷褐魅握f：“涪城的教育全省都是出名的，學生的成績普遍比區(qū)縣的好，高中雖然只錄取百分之三四十，涪城的中等成績，考一般的高中沒問題。”
“我們這輩子吃了虧，得讓他們多讀點書。照這個說法不保險，得想點辦法。無論如何要讓娃娃上高中，只有上了高中，才有可能上大學，將來才有點出息?！蔽矣行鷳n。
“你先去了解下娃娃學校去年考高中的情況，按照排名，就曉得她考不考得上?？嫉蒙暇筒徽f了，如果有問題或者把握性不大，再來想辦法?！?p> “有啥辦法？”
“到時再說吧，你先去搞清楚，現(xiàn)在說了也沒用?！辈缓迷僮屑氉穯?，就請領導吃飯喝酒。回到涪城，就去學校找到德馨的班主任，請他幫忙，看能不能判定德馨升學前景。老師是個爽快人，聽說我以前也當過教師，就直白對我說：
“照這個情況，她肯定上不了幾所國重，連省重點也有問題，努把力，上一般高中的希望還是有?！?p> 我就把各種考慮對他說了，班主任嘆口氣：“從保險出發(fā)，早做準備，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作家長就像你這樣，我們當老師的就輕松了，娃娃們的未來就光明了。唉，可惜，這個世界的明白人總是太少！”
于是我又回到石泉，請勤榮出主意，把上次說了一半的話補起來，出個明白無誤的主意。幾杯酒下肚，勤榮也變得模模糊糊，模棱兩可。
“按說，你女子考上高中沒問題。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話又不能說滿了，你要是擔心不保險，辦法也有，一個是評個全省全市優(yōu)秀，到時錄取就有照顧；還可以走藝體生，降分錄取。如果這兩樣搞定了，再加她自己努力，就百分之百穩(wěn)當。你當老漢兒的，得拿定主意。”
“哎，莫賣關子，說點實話，哪樣最好辦？”
“找點關系，想點辦法，大不了吃頓飯，喝臺酒，給孫女子弄個先進，或者搞個特長生，一切就穩(wěn)當了?！鼻跇s喝了酒，比清醒時說話更明白真爽。
“好不好辦？”
“有啥不好辦？先進雖然層層評選，還得從基層評起，學校和班主任說了算。最多找下區(qū)縣分管領導，每年都要評先進，孫女子本來就是班干部，評個先進也不算違規(guī)。只要把指標分到他們學校就對了。藝體生嘛，不外乎參加一些比賽，拿點獎狀。關鍵看你這個當老漢兒的重不重視?！?p> “明白了明白了。”這可不是我說假話，當年當教師，這樣的情況經歷的也不少。
我也就立即回到涪城，一層層找過去，最終將德馨評成了當年的全市優(yōu)秀學生干部。好在女兒也很爭氣，考試成績雖然不算太優(yōu)秀，但比石泉縣中的錄取線整整高出了將近五十分。德馨順利進入了石泉縣中。我又請勤榮出面，請春華夫婦倆吃了一頓飯，希望他們看在同一個祖宗的面子上，盡量為德馨創(chuàng)造條件，支持她順利成長。
事實證明，德馨更適應石泉的生活?？h中各門課程，都是按照大綱要求展開，不像涪城的學校常常自加難度，難易程度更符合她。由于在涪城初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回到石泉，德馨的成績總體處于上游，受到老師們的重視，更加激發(fā)了她的熱情，成績迅速提升。入學時，在全級一千多名學生中排名兩百左右，到了二年級開學，名次前進了一百多名，排在五十名以內，自信心顯著增強。老師們判定，按這個成績一直保持下去，考上一本院校莫問題。一家人都為當初的決定感到高興。家里從古至今未出一名文墨人，德謦能考上大學，就為家族爭了光添了彩。石家溝從恢復高考以來，前些年零零星星出個幾個大學生，大多是一般的?？圃盒?，師范生特別多，還沒有名氣大牌子硬的好大學。德馨若能上了重點院校，就算給石家溝開了先河，山溝里飛出了金鳳凰。
德馨已經長大成人，凡事都有自己的看法:“涪城的學校在城里，說起來好，但實際沒有石泉縣中好。我們在涪城上的學校，是涪城最普通的，縣中是石泉最好的，一個是雞頭一個是鳳尾。要在涪城讀，就讀幾所重點，那要比縣中好得多，其他的都差不多，有些還比縣中差……”
德馨的話提醒了我。兒子德輝已經小學六年級，馬上就該上初中。小學重在養(yǎng)成習慣，初中貴在培養(yǎng)思維。只要有了好習慣，好的學習思路，高中的學習就會水道渠成。德輝從一開始上學，我就像當年當老師一樣盯著他，經過幾年的培養(yǎng)，學習主動積極不拖拉，性格開朗陽光，從三年級開始基本上能自己照看自己的學習。初中是非常重要的階段，我這個水平，已經不能輔導他了，只能為他找到適合的學習環(huán)境，重點是要找到優(yōu)秀的班主任，把初中的底子打好，就可坐等收獲。如果在涪城上初中，只能就讀附近普通的學校。不像石泉縣中的初中部，教師是全縣最優(yōu)秀的，學生都是從全縣召來的尖子生，學習環(huán)境優(yōu)良，良性的競爭會促進孩子突飛猛進。
我同彩妞兒商量，決定把兒子轉回石泉讀書。女兒上高二了，正是全力沖刺的時候，兒子也是打基礎的重要階段。我們這一生，已經走完了一半，所有的希望都在兒女身上，如果他們有出息，能考上好學校，將來找到好工作，一輩子就不用像我們奔波勞累，可以過得開開心心。也不用像山上家庭里的兄弟姊妹們，為了爭一份家產，一片山林，鬧得親人反目，父母因而成為罪人，所有的子女都遷怒他們，到老無依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