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這是想扶持梅夕言坐上龍椅。”秦自憐將那信放在燭火里燒著,她在那昏暗的燭光中看到信紙被燒成了灰,冒出一團黑煙。
蘇妙竹拍起手笑道,“要是那么個蠢蛋都能當上皇上,那我這神童也可以在龍椅上滾一圈!”
楚逸在一旁皺了眉頭,心道他這主子怎么口無遮攔,什么話都敢說。
“阿竹,慎言?!鼻刈詰z一臉寵溺的看著蘇妙竹。
“好啦,阿姐?!碧K妙竹吐了吐舌頭,說:“阿姐這些日子就住在我這里吧,外面現(xiàn)在不安穩(wěn),至于父親那里,你不用管他說什么?!?p> 蘇妙竹叫來了兩個丫鬟,陪著秦自憐去了剛為她收拾好的房間。
秦自憐一走,蘇妙竹馬上寫了封信,他把信交給楚逸,讓他親自交給梅七言。
楚逸知道這事要快,二話不說上馬就走。
梅七言看到信便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時機已到,他必須行動起來,雖然他有萬全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可披甲沖鋒的事哪有絕對。
他想在離開前與莫世青再見一面。
秦自憐握著帕子,坐立不安,剛才有外人在,她并沒有將此行的目的全部說出,她得想個辦法出去。
正在她躊躇間,蘇妙竹輕叩了門,喊了聲“阿姐,我進來了?!?p> 蘇妙竹白天就看出來秦自憐心里藏著話,可能她在楚逸面前不好意思說出口,于是他忙完了公務,一個人來見秦自憐。
“阿姐,你這是要去哪里?”蘇妙竹見秦自憐穿戴整齊,分明是要出門的模樣。
秦自憐目光閃爍,遲疑了一會兒說:“我想去見梅七言,最后一次?!?p> “阿姐,你難道真的傾心于他?”蘇妙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只是逢場作戲。
“我……我……”秦自憐不知道怎么說,她緩緩地從發(fā)間取下一只木簪,恍然間竟有些失神,她說:“這只簪子是我第一次在樓里撫琴時,他送給我的,我一直留到現(xiàn)在,他或許不記得了?!鼻刈詰z忽然抓住蘇妙竹的手,說:“你知道他在哪里對不對?阿竹你帶我去,我只是想把這簪子還給他,僅此而已!”
蘇妙竹從沒見過秦自憐如此慌張的樣子,他有些不忍,“阿姐,你明知道梅七言他有……”
“我知道!我都知道!”秦自憐幾乎是喊了出來,而后又泄了氣似的扶桌而坐,她那艷麗奪目的側(cè)臉籠上了一層陰云,“那場秋雨之后,他沒再來我這里看過,我就知道他心中已有了歸處,我們的緣分已盡,只是這……”
秦自憐握住簪子的手有些顫抖。
蘇妙竹當即握住她的手,他奪過簪子,說:“你現(xiàn)在去也見不到他,他見了我的信,肯定會立刻進宮,這簪子……”
蘇妙竹忽然側(cè)頭看向秦自憐,調(diào)皮的笑了起來,露出兩個酒窩,他手上一使力,只聽“咔嚓”一聲,木簪斷成了兩截。
他背過手,安慰著秦自憐,說:“既然緣分已盡,這簪子就不必留了。阿姐,早些休息吧?!?p> 秦自憐顯然是受了驚嚇,愣在那里沒做任何反應,蘇妙竹沒再多說什么就推開門出來了,他將手里的那兩根半截簪子,隨意的扔給了在門外候著的楚逸。
“信送到了?”蘇妙竹問。
楚逸的身上沾了些灰,他與蘇妙竹分開了些距離,點點頭算是回答。
“收了他那么些銀子,為他做點事也是應該的?!碧K妙竹打了個哈欠,臉上有些疲憊,“走快些,趕緊回去睡覺?!?p> 梅七言夜里緊急調(diào)兵,準備翌日一早就進宮,蘇妙竹的信里寫明了他父親與梅夕言行動的日期,蘇妙竹這么做只是想給他不爭氣的父親留下一條命,而梅七言爽快的答應了。
只是一條命,留著能喘口氣就行了。
皎潔月已圓,長掛星空里。
梅七言穿上鎧甲,腰間配上隱云劍,背靠在莫世青的房門外,雙手杵在冰涼的臺階上,聽著里面沉穩(wěn)的呼吸聲,忽然就笑了起來。
他回想著過往的一點一滴,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實在是不可思議,他也從未相信能有一個人輕易地就走進了他的心。
他年少時崇尚自由,他愛那碧藍澄澈的藍天,愛那暮靄沉沉的煙波,愛那展翅飛翔的老鷹,愛那狂浪奔騰的駿馬,唯獨不愛金碧輝煌的宮殿。他生來就高人一等,至少他的父皇是這么教導他的,可他懂事之后,離開了皇宮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么一回事,他只是命好生在了不愁吃穿的帝王家,可那所謂的權(quán)利卻讓人變成了無情的惡魔。梅七言見過尋常百姓家的父子兄弟之情,就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家”了,他深刻地意識到,皇宮不是他的家,那只是有著親情稱呼的他們被身上那點血脈牢牢禁錮在里的一處牢籠。
他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出去尋找真正的家。
他以為他需要很久才能踏上這個征途,但沒有想到,這么快就遇上了想要廝守一生的人,他一定會很幸福的擁有一個家,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履行他的責任,保護這個國家的安穩(wěn),為這個國家擇一明君。
梅七言要在萬里長燈的繁華人間和莫世青兩個人共度余生。
“二爺?!币糟辛艘宦?。
“噓?!泵菲哐曰剡^神,示意以悱輕聲些。
他側(cè)耳聽著里面呼吸聲不變,才放下了心,起身下階。
“二爺?!币糟瓑旱土寺曇簦f:“您該出發(fā)了。”
梅七言“嗯”了一聲,他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莫世青的房間,“素桃和月影那隊人馬安排好了?”
“二爺放心,一切安排妥當。云柒也已經(jīng)先行一步,去和都城的五萬人馬匯合?!?p> 梅七言隨以悱來到府外,沉重壓抑的寒風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黑壓壓的人頭。這里是梅七言的兩萬私兵,他將帶著這兩萬兵馬奔襲千里去往祥澤城。而他將剩余的三萬兵馬留了下來保護莫世青和梅長冀。
“等我。”梅七言暗自說了聲。
只聽黑暗里一聲馬鳴鳴破長空,梅七言勒緊韁繩,沖在最前方,身后的隊伍緊隨其后,浩浩蕩蕩,很快便融入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