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丞相(2)
王妃生了,是個男孩。
老四給產(chǎn)婆們都發(fā)了封口費,把她們打發(fā)走了,孩子連夜送走,換成了女孩。
可惜事情還是被捅到了老六那邊。
老六居然要滅門,等我趕到,只剩下一府的怨魂了。
官府在查抄家當(dāng),清點尸體。
一數(shù),少了一個人。
我從內(nèi)室把慧容抱了出來。
畢竟是老四唯一的骨肉啊。
她嚇得哭了半宿,眼下已經(jīng)睡著了。
我把慧容帶回京城,見了皇后。
皇后是王妃表親的姐妹,算是慧容的小姨,先前慧容來京城的那次,她抱過慧容的。
皇后問老六能不能留下她。
老六皺了皺眉,猶疑不定。
“陛下,她還小,放她一條生路吧。”我說,“她還小,不會記得的。”
老六最終答應(yīng)留下她,許是在慧容臉上看見了老四的影子,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
他現(xiàn)在確實是孤家寡人了。
皇后收留了慧容,讓慧容跟她姓徐,說是她們徐家的女孩兒,養(yǎng)在她膝下。
老六越來越不愿管事兒了,讓人把折子直接扔給我,他自個兒花天酒地,逍遙自在。
唉,我這整天忙得要死要活的,還被人罵奸臣。
氣得我把他們發(fā)配到邊疆。
沒想到罵我的人更多了。
老六也許是年輕時候玩得太開了,傷著了,后宮嬪妃們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該!
讓他絕后吧!
看見他我就煩!
今天又裝模作樣來訓(xùn)我,他懂個屁,幾年不碰折子,還跟我打腫臉充胖子!
呸,讀書人不說臟話。
我直接“嗯嗯嗯你說的都對”拂袖離去。
老六那傻……還在后面喊:“你懂不懂禮數(shù)!”
還是余晚音貼心啊,給我送了安神的藥,讓我好好休息,不要生氣,生氣傷身。
晚上我喝了點小酒。唉,我年紀(jì)大點了嘛,居然還喜歡喝酒了,想我年輕時候覺得這東西辛辣,碰都不碰。
余晚音走了,還吩咐廚房送了醒酒湯來。
再晚些時候,張小玉來了。
她一腳踹開房門,搶過了酒壺:“就知道喝這貓尿!明兒又喊頭疼!”
我正喝得頭腦昏昏沉沉呢,也來了氣,一把奪回酒壺:“我就喝!”
張小玉瞪著我,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不再年輕了,不會像從前那樣活蹦亂跳的了。
這一年,我們都三十了。
張小玉沉默地看著我,以前她眼睛里冒著兩道兇光,今天只剩下明明滅滅的燭火。
她的臉不像以前那樣圓了,似乎清瘦了一些,皮膚也不比以前細(xì)膩光滑了。
她看著我,突然輕笑了一聲,也像是在嘆氣:“你都長白頭發(fā)了?!?p> 我這日夜操勞的,沒熬禿算好的了,隔壁李大人王大人劉大人己經(jīng)年紀(jì)輕輕就絕頂了呢。
我小時候就覺得張張小玉笑起來很好看,現(xiàn)在依然這么覺得。
鬼使神差地,我說:“張小玉,你很好看?!?p> 她愣住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張小玉在我身邊,嚇得我一下子滾下了床。
她白了一眼,穿好衣服走了。
那天去上朝,我差點從臺階上摔下來,滿腦子都是張小玉那張臉。
嚇?biāo)牢伊恕?p> 十個月后,張小玉生了,是個女孩。
她看見我來了,反手給我一個大耳刮子:“媽的,疼死老娘了!”
氣得我還想讓廚娘打她一頓。
唉,這次算了。
拿小本本記上,等她坐完月子再找廚娘打她。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別人坐月子都在休養(yǎng)生息,張小玉她生龍活虎呢,打人勁兒真大。
等她好了,一定要讓廚娘再揍她。
轉(zhuǎn)眼,瀟瀟滿月了,要在別人家,早送去主母那兒養(yǎng)了。
“狗子,我告兒你啊,你敢動她一下試試!”張小玉抱著瀟瀟就是不松口,臉上兇神惡煞的,似與我有著血海深仇,“你敢把她帶走,老娘跟你拼命!”
一屋的人都看著吶,奶娘伸出去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得回過頭來眼神請示我。
別看我呀。
我手心出了汗,面上還得威嚴(yán)不是?厲聲喝斥道:“沒規(guī)矩!哪有讓妾室養(yǎng)孩子的?!”
張小玉一下子紅了眼。
完了,我怎么給忘了,絕對不能跟她提妾室這事兒的。
張小玉孩子也顧不上了,隨手扔給奶娘,抄將起雞毛撣子就往我這兒沖,嘴上還罵罵咧咧個不停:“媽的,你敢跟老娘提這個!”
眾人手忙腳亂地把她拉下去了。
她胳膊被人架著,動彈不得,雙眼通紅著望我,一滴淚珠兒就這么滑下來了。
我愣住了,這么多年我沒見她哭過。
奇了怪了,她平常怒發(fā)沖冠的時候我也沒多么慫過(?),今兒她一哭,我反而慫了。
我揮揮手,讓眾人放開她,道:“那孩子,就放你這兒養(yǎng)著吧,不過你可別亂來,琴棋書畫以后都得會,要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p> 唉,今兒我算是壞了老規(guī)矩了。
此話一出,不僅張小玉愣了,眾人也愣住了。
我問余晚音:“你不生氣吧?”
她笑著搖了搖頭:“怎么會呢?”只是笑得有些勉強,她心里委屈,但不說,我只好讓管家再搬些物什到她院子里。
我寵妾滅妻的名聲就這么傳揚出去了,想我這么潔身自好重名聲的一個人,居然也有這一天。
哎,百姓們眼里我不僅是個奸臣,還是個無情無義的渣男了。
此后,張小玉沒再打過我,也沒紅過臉。
不過又過了兩年,余晚音有了,張小玉拿起茶壺砸到我腳邊,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余晚音身子弱,懷上的時候就很危險了,她還非要保孩子,生完孩子三個月后,走了。
我突然感覺心里有塊角落空了,年少時的驚鴻一瞥一下子就化為烏有了。
孩子也是個女孩,張小玉不愿意養(yǎng),看那孩子孤孤單單地縮在搖籃里,最后還是罵罵咧咧地接了過去。
等孩子大些了,張小玉把青青扔回來,說她該照顧的也照顧了,眼下這小孩越長越像余晚音,可別再在擱她那兒了,鬧心。
我也沒辦法,只得讓奶娘看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