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水自佐佑頭頂緩慢澆下,而后順著他側(cè)在右肩的漆黑長發(fā)一并滑落,沒入桶中。
韓昭掬一捧水,主仆倒置一般地為佐佑洗凈了面上污穢。
水流過后,佐佑眼簾微啟,細長而卷的眼睫上些許盈盈欲墜的水珠,眼尾濕紅,細長眼睛里波光瀲滟。
鵝白的細長頸子微微彎著,弧度柔軟,刀削般的下頜卻鋒利得很。
他肩頭瘦削,平直的鎖骨上積了一汪水。
佐佑唇色依舊蒼白,面上倒教熱氣蒸出了積分暖意。
一雙眼眸欲睜不睜,掛著水珠的睫毛顫巍巍地抖,天生的薄唇卻死抿著,絲毫不泄出半分的音兒。
可當真是美若西子,且勝三分英氣。
韓昭畢竟也不會伺候人,只是幫他略略清洗過,就從旁邊架子上取了件衫子,把佐佑自水中撈起,裹上衣衫,放上床去。
韓昭低頭,看著佐佑,抿抿唇道:
“昨日本意領(lǐng)你去府外瞧個大夫,到底卻沒如了本侯的意。如今,你且好生睡下,待我過幾個時辰再叫個大夫給你看看?!?p> 佐佑低順地道了句“喏”,丹鳳眼睛睜著一半,眸中一點光追著韓昭。
韓昭說完欲走,回身關(guān)門之刻,又瞧見佐佑那雙眼睛。
韓昭與佐佑兩人甚少直視彼此。
即便韓昭幾番試探,多次追逐,卻也未曾從佐佑那雙無波古潭似的眼睛里瞧出什么。
當下,佐佑熱切地看著韓昭。
韓昭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的,竟都是坦蕩蕩的赤誠。
佐佑沐浴過后,周身都舒適了許多。
他神色溫潤,眸中深意不躲不閃的教韓昭看著。
韓昭關(guān)門的手,微微地頓了片刻。
書房里香爐飄出的煙細細繚繞,一絲一縷的爭相往窗外散去。
季靈想不通了:若是佐佑當真想要傷害自家主子,昨兒也沒季沐一類的暗衛(wèi)們跟著,不正是個頂兒頂兒好的機會嗎!
可兩人竟只是略顯狼狽地就回來了!
主子呢,雖看著像是受了大氣的,可總歸連根汗毛都沒給人家傷著,佐佑卻像是捱了重創(chuàng),滿身的血腥味,人也是不大清醒的。
可若是佐佑想傷韓昭,怎的卻竟讓自己受了這樣的傷呢?
季靈把手中的書放回架子上,還是想不明白,她覺得自己也有些不大清醒了。
季沐給韓昭一袖子甩了滿面的臟水,又聞得佐佑周身那熏人難受的血腥味,直覺得昨個兒夜里用的飯菜都得嘔出來不可。
于是他扔下佐佑后便往府外的混堂里去了。
各種的皂角往身上扔了不少,這才仿佛消了鼻下的那抹兒血味去。
“老大這是和那佐佑去刀山火海里浴血奮戰(zhàn)了一回嗎,這么重的血味!”
不過季沐倒是不曾忘了韓昭的規(guī)矩,并未在外消磨多少時間。
覺得聞不見那又腥又澀的味道了,就出去浴房,穿上店家給準備的裝束,給柜臺扔了塊碎銀子,便抬腿往侯府而去。
季沐輕功算不得好,但韓昭親授的御風形影之法,自然也是差不到哪去的。
如此寒涼的天氣里,季沐只著沐浴后的單薄衣裳,在房檐瓦片間飛躍。
好好的被熱氣蒸透的一張面皮,由紅變白,最后黑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