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知名的雀兒,嘰嘰喳喳地叫亮了天。
介邱嶺內(nèi)一山谷間,一輛落魄馬車靜臥其中,車內(nèi)韓昭微微轉(zhuǎn)著眼珠,醒了來。
入目是佐佑纏著布條的細柳之姿。
佐佑背對韓昭,勁瘦背影纖細得有些柔弱之感。
韓昭則是枕著自己一只胳膊,左手搭在佐佑細腰之上。
佐佑轉(zhuǎn)身,輕聲兒呢喃了一下,韓昭左手一抖,自覺將手抽了回來,神色卻絲毫比不變,很是自然。
佐佑似是要翻身,翻身倒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傷在左肩肩胂,要是躺平了,勢必要壓到傷口。
韓昭眼見著他要壓到傷處,忙從腦袋底下抽出右手,抵在佐佑背心之上。
佐佑慢慢睜眼,眸子里一片霧色,煙水晶一樣,有些朦朧。
韓昭不言語,只靜默的盯著佐佑,手指摩挲著左手掌心的觸感,有些后悔方才便抽回了手。
佐佑因著受傷,意識也有些不大清醒。
韓昭見他迷迷糊糊,料想一時半會也不會再有什么要緊事了,就也不再動作,任由他慢慢地清醒。
侯府中眾人各有各的心思。
季沐自是不擔(dān)心自家侯爺?shù)摹?p> 想韓昭之身手,莫說小小宣威,便是當(dāng)今世上,可與之為敵的人,也不過一只手的數(shù)量。
這會兒,這盲目崇拜自家主子的護衛(wèi)季沐,就正在侯府大廳里大喇喇地等飯吃。
季靈嫌棄的看著他:這沒心肝肺的家伙,果然是還不知江湖險惡,只曉得填飽肚子。
自己可必得尋個機會,送他去挨幾頓江湖之人的毒打,方教他明白人心之不可測,江湖之險惡。
季靈轉(zhuǎn)了視線,死盯著侯府大門,望眼欲穿。
季靈季沐乃同胞姊弟,季靈沉穩(wěn)謹慎,季沐則活潑跳脫。
兩人是韓昭自征戰(zhàn)朝云時,就跟在身邊的,算是心腹。
只是這兩個心腹常常是兩個極端,像如今,季沐是絲毫不擔(dān)心韓昭了,可季靈卻掛心得緊。
并不是不信韓昭功夫,只是佐佑之身份是迷,且目的也不甚明朗。
先前,分明殿下要獨自進宮了,佐佑卻又急急來求,其用心難免不讓人懷疑。
季靈深知韓昭,韓昭如今雖收斂了些,但骨子里的自負卻沒改變。
要是平常也就算了,可是這回兒,若是被佐佑得了機會,從背后捅了刀子……
她不敢想,只好搖搖頭,強壓下心中不安。
只是攥著衣角的指尖,卻隔著布料將掌心掐出了印子來。
過了許久,季靈懸著的心終于歸位,卻是韓昭和佐佑一身狼狽地回來了。
看見人兒回來,季沐和季靈是欣喜的,季沐心道:
“終于可以開餐了?!?p> 可當(dāng)姊弟兩人朝那主仆細細看去,卻又吃了一驚。
佐佑身上衣衫濕噠噠的黏著,好端端青衫也成了黑色,月牙白的里裳領(lǐng)子還染著血。
他左臂無力地垂著,身子歪斜,稍稍倚在韓昭身上,像是離了他就站不穩(wěn)了似的。
韓昭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有些煩躁。
只是他自己雖未受傷,形容卻也沒好到哪里去。
身上不論袍子還是里衫,都半干不濕,袍子下擺,赫然還印著自己的靴印,墨綠袍子滾著的銀邊,此時也成了醬色的。
韓昭望見那兩人的目光,面色鐵青。
他簡直要瘋了,韓昭死死盯了季沐,又看看佐佑,對著季沐沉聲道:
“愣著作甚,還不快滾過來!”
季沐莫名被盯了片刻,聽得韓昭訓(xùn)斥,還道他叫的季靈,于是老老實實的愣著。
直到季靈推了他一下,他這才奔到韓昭面前,顫巍巍扶住佐佑。
韓昭瞪了他一眼,甩著袖子離去。
滿袖污水糊了季沐整臉,他一心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