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疊疊層層,幽深不見天日,出宮的渴望,像終年不化的積雪,慢慢變成冰。
那樣的一對對眼睛,終日待在這深宮里,心中唯一可見的光,只有蘇訖,和他的許諾。
蘇訖說……有冤申冤,還之清白;有仇報仇,還之血債。
他還曾說——放你們自由。
佐佑沒得選,他想活,想要真相,想報仇,想要自由。
那他就只有一條路——聽話。
蘇訖,他用仇恨,恐懼和自由,束縛了這一群少年。
…………
晃了晃腦袋,佐佑不再去看身側的高聳宮墻。
他想強打起精神,最好還要有個笑臉,可他仿佛,仿佛失去了對面上肌肉的控制,竟是連揚一揚嘴角,都做不到了。
他右手稍稍攥了拳,腳步和緩了些。
韓昭跟在身后,原本急匆匆的腳步,此時早也慢慢緩下來,像是……突然就不急了。
他本落后于佐佑,兩人之間雖有些距離,但卻不大
佐佑這一慢,距離小了些,兩人慢慢又靠的近了。
韓昭略一挑眉,覺得事出有因,總歸不會是佐佑累了,走不動了。
又走了一陣兒,佐佑像是已然整理好了心情,腳下又是初時的速度了。
韓昭瞇眼一望,見上書“御書房”三字的金絲楠木牌匾,正在不遠處。
他這才裝作剛發(fā)現(xiàn)的樣子,垮了一步,到佐佑身旁,按住他的肩膀:
“怎的慢了不少,可是又難受了?”
說著還要伸手去試佐佑額頭的溫度。
佐佑知他做戲,卻依舊自顧自放任自己心頭一熱:
“無礙,只是……想起了些不好的過去,不勞侯爺掛心……”
韓昭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向御書房而去。
佐佑跟上。
半晌,只聽一句話:
“既然不好,何須再想!”
韓昭輕笑:
“癡兒。”
佐佑愣了一下,接著,面色一松,心情也跟著舒朗了。
蘇訖正在御書房批閱公文,隨身的公公李耽,正直身立在他身側,聽候差遣。
剛剛放下手中毛筆,蘇訖便聽到有人敲門。
“稟告陛下”,小廝看了看身后之人“韓昭侯求見?!?p> 蘇訖把手覆到后頸上,轉了一下脖子,頸上骨節(jié)咔咔作響。
他看了李耽一眼,笑笑不說話。
李耽少時入宮,自蘇訖還是皇子時便伴與左右,如今也算他身邊的老人,對蘇訖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中的深意,都算是了如指掌。
便對其一點頭,向前去開了門。
門外,正是韓昭和佐佑兩人。
門方打開,李耽和佐佑俱是一拱手,而韓昭則是淡淡的點了一下頭。
進到房里,韓昭左手疊到右拳上,彎腰俯身,行了個軍禮。
“臣韓昭見過陛下。”
佐佑則是在韓昭身后跪下,不發(fā)一言,存在感極低。
蘇訖即刻起身,將韓昭迎起,眼神不著聲色地掃了佐佑一眼,出聲道: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耽,賜座。”
韓昭也不再客氣,面上輕笑:
“謝陛下。”
接著撩起衣襟,施施然坐下。
佐佑也起了身,在韓昭身側立著,眼光留駐在身前的漢白玉瓷磚上。
蘇訖面色和善,瞧上去十分令人親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