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和渤河郡只是一河之隔,管事崔護離開飛鷹馬場后,日落之前就趕回了清河郡東武城縣,見到了崔氏現(xiàn)任族長崔望。
崔望約莫五十許歲,生得儀表堂堂,頜下留著三縷長須,見到崔護空手回來,淡然一笑:“高開山父子把馬都收下了?”
崔護苦笑道:“收是收了,不過人家寫了借條,約定明年歸還?!?p> “借條?”崔望有點意外,連忙坐直了身子,從崔護手中接過那張借條看了一遍,點頭道:“據(jù)說這個高開山乃北齊瑯琊王的遺腹子,由忠仆救出后逃往南陳,我只以為他即便僥幸活下來,必然也斷了家學傳承,沒想到他這一手字竟也不錯,可見并不是不通文墨的粗鄙之輩?!?p> 崔護搖頭道:“家主誤會了,這張借條并非出自高開山之手,而是其子高長卿手書,高開山本人受了箭傷,不便見客,所以屬下這次并未見到他?!?p> 崔望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倒是說得通,高開山即便自己不識文墨,但開得起馬場,自然也請得起先生教授子女。聽說這個高長卿才十多歲,這手字已經(jīng)算不錯了,你既然見過高長卿,覺得此子如何?”
崔護道:“說來家主也許不信,屬下一直以為能作出《把酒問月》如此佳作的青年才俊應該是個文質(zhì)彬彬,渾身書卷氣的書生,結(jié)果卻與屬下想象的大相徑庭?!?p> 崔望皺眉道:“難道這個高長卿長得十分粗鄙丑陋?”
“那倒不是,相反還十分英俊,身形挺拔,英氣勃勃,更難得的是,此子性格爽朗而不失沉穩(wěn),待人接物從容有度,與之交談竟讓人如沐春風,比起真正的世家公子也不遑多讓。”
“咦,連你都這樣說,看來此子確實不凡!”崔望頓時來了興趣。
崔護點頭道:“據(jù)屬下與高氏族長相談得知,這個高長聊不僅才思敏捷,騎射功夫也是一絕,是個難得的文武全才,而且剿滅悍匪張金稱這事也是此子一力促成的,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遠見和魄力,委實出人意料?!?p> 崔望眼中異彩一閃,點頭自語道:“文武雙全,行事機敏,大膽果決,見重利而能不貪,看來此子的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值得咱們崔氏給予重視,對了,此子可曾婚配?”
“倒是未曾,不過聽說長孫晟對此子菁睞有加,那日在鴻雁樓的酒宴上,把先帝御賜的玉佩也贈給了高長卿,甚至還帶他唯一的女兒長孫無垢到訪過飛鷹馬場,想必是有意招高長卿為婿了?!贝拮o道。
崔望皺眉道:“如此倒不好辦了!”
崔護低聲道:“屬下曾聽說長孫家有意與唐國公李淵聯(lián)姻,長孫晟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崔望冷哼一聲道:“還能鬧哪一出,長孫晟這頭老狐貍肯定是看中了高長卿的潛力,所以便騎墻一腳踏兩船罷了,這個老不臉的!”
崔護輕咳了一聲道:“按理說,和唐國公李淵聯(lián)姻,無疑對長孫家族更加合算,畢竟長孫晟本人已經(jīng)娶了高氏的女子?!?p> “那更加表明高長卿的潛力足以讓長孫晟動心,這老狐貍向來眼光毒辣,一箭雙雕,不見兔子不撒鷹!”崔望氣憤地道。
崔護目光一閃道:“那咱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正好咱們族中也有適齡的女子,若主動提出聯(lián)姻,想必渤海高氏也不會拒絕。”
崔望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也罷,長孫晟這老頭狐貍雖然不厚道,但不能不給他幾分薄面,且等等看,明年他若再不作出最后選擇,就休怪老夫先下手為強了。”
崔護聞言點了點頭,正準備退出去,崔望卻叫住他道:“今年的戰(zhàn)馬交割改到涿郡了,你吩咐下去,讓各家馬場都準備好,飼料多準備一些,有備無患!”
崔氏好歹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世家大族,在朝為官的人也不少,消息來源自然要比魏征迅速可靠,所以今年的戰(zhàn)馬交割改到涿郡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p> …………
且說高不凡送走了魏征后,高家上下都喜氣洋洋的,因為現(xiàn)在不用為戰(zhàn)馬缺額發(fā)愁了,甚至還多出了上百匹成年戰(zhàn)馬,爽也!
高仁這貨屁顛屁顛地跑到高不凡面前提議道:“少爺,咱們馬場現(xiàn)在不缺馬,還多出了上百匹,每天消耗太多豆料……嘿嘿,現(xiàn)在市面上的戰(zhàn)馬價格比朝廷收購價貴幾倍,不如把多出來的統(tǒng)統(tǒng)賣掉,一來可以大把賺錢,二來還能省些豆料,一舉兩……哎喲!”
高仁還沒說完,肥屁股上已經(jīng)挨了夏管家一腳!
夏管家沉著臉斥道:“再胡亂出餿主意,信不信把你這夯貨給賣了!”
高仁不服氣地道:“俺哪里說錯了?咱們的豆料本來就不夠,把馬賣了換成錢不更好?”
夏管家冷哼一聲,訓斥道:“你懂個屁,除了盧太守獎勵咱們馬場的五十匹馬,剩下的一百四十二匹馬,要么是向清河崔氏借的,要么是族里面湊的,如果咱們現(xiàn)在拿去賣掉,族人會怎么看少爺,清河崔氏又會怎么看咱們?動動腦子,別總想撿便宜,那樣只會讓別人笑話,讓別人瞧不起!”
高仁郁悶地揉了揉屁股,高首幸災樂禍地道:“讓你多嘴,讓你見錢眼開,活該!”
高仁翻了個白眼道:“當俺什么都沒說,以后大家每天多侍候上百匹祖宗便是。”
高不凡淡笑道:“明年馬場會擴大養(yǎng)殖,怕是不止多侍候一百匹?!?p> 高首和高仁對視一眼,不信道:“今年已經(jīng)是極限了,擴大養(yǎng)殖?咱們草場能承受得了嗎?”
“那就買地,把附近的地都買了種上牧草,讓馬場擴大一倍!”高不凡意氣風發(fā)地道:“既然清河崔氏能年上交五千匹馬,咱不跟崔氏比,每年出欄一千匹戰(zhàn)馬總可以吧,人不能固步自封,要有夢想,要不然跟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高首和高仁這兩貨聞言也興奮起來,紛紛表示支持少爺?shù)挠⒚鳑Q定,可是買地的錢銀從何來?難道跟上次那般從地里挖出來嗎!
不過高首和高仁對少爺有信心,既然少爺說了,那就肯定能辦到的,從來都是這樣,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
于是乎,接下來的日子,飛鷹馬場又恢復了往日平靜而忙碌的日子,放牧、收購豆料,靜候朝廷下達的正式公文。
話說自從張金稱這伙盜匪被剿滅后,整個渤??さ闹伟惨泊鬄楹棉D(zhuǎn),但是好景不長,因為張金稱的殘部被高雞泊中的另一位盜匪孫安祖收編了,孫安祖的實力在短時間內(nèi)得到了壯大,麾下人數(shù)超過了兩千人。
幸好,孫安祖此人比張金稱要厚道,雖然同樣打家劫舍,但輕易不傷人命,不過,除了孫安祖以外,隔壁清河郡又冒出了一個強人高士達。
高士達本是蓨縣人,但并不出自北齊宗室,此人跑到清河郡轄區(qū)內(nèi)的高雞泊中聚眾起義反隋,大量吸收逃避征役的流民,四處流竄掠奪,實力竟然迅速超過了“老實”的孫安祖。
與此同時,大隋境內(nèi)的盜賊也像雨后春筍般不斷往外冒,譬如翟讓、單雄信、徐世勣等人也在瓦崗寨豎起了義旗反隋,一時間天下風云變幻。
當然,這些占山為王的賊匪在楊廣看來都疥癬之疾,并不能改變他東征高麗的決心。
大業(yè)七年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高不凡終于等來了朝廷下發(fā)的正式公文,渤??さ内w牧監(jiān)親自趕到馬場,通知高開山父子把七百匹戰(zhàn)馬送到涿郡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