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七月,七夕,日哺。
與一眾屬吏將校宴飲完畢,于琦腳步微醺的回到府中后宅。
因為要過節(jié),特意從醫(yī)學院中回來的陸筠聽到于琦的腳步聲,立時從屋內迎了出來,將于琦扶進屋中,同時從爐火閃爍的陶罐中盛出一碗熱湯:“來,這是我熬的醒酒湯,快趁熱喝了吧。”
一碗熱湯下肚,立刻給于琦的腦門上蒸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湯中酸麻甜辣咸五味俱全,讓于琦原本稍顯昏沉的精神為之一振。
“好了筠兒”,于琦攥住陸筠的手腕,阻止了她起身再次盛湯的打算,另一只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擠出幾分笑意道:“你看,我已經沒事了,不用再喝了?!?p> 說著,還辯解道:“其實我本來也沒有喝多,稍微緩一下就好了,還勞你費神熬湯;再說了,我豈不知今天要陪你過節(jié)?又怎么會喝多呢?!?p> 說到后面于琦的語氣已經滿是柔情,伸手從懷里取出一根用絲錦裹住的長條狀的事物,撫開陸筠的手,將之放在陸筠的手中,笑著道:“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你看看,可還合你心意?”
于琦本以為這個時候還沒有七夕節(jié)的說法,但是經過孟建的提醒,于琦這才知道,這個時代雖然沒有七夕節(jié)的說法,卻有了七夕節(jié)的雛形,尤其是女性,七月七這天?!按┢呖揍樣陂_襟樓,人俱習之”。
所以即使是穿越了一千八百年,于琦還是沒能逃脫在七夕節(jié)這天準備禮物的命運,幸好這個時代的禮物種類不多,無外乎幾種首飾,可以說是直男的福音了。
什么?造牙刷,造香皂,造香水?
這不是為難人嘛,于琦上輩子都不會干的事,這輩子就能會干?
不過香水跟牙刷以后可是試著制作一下,香皂是真的不懂,皂角倒是知道。
“好漂亮!”一聲低低的驚呼,陸筠拿著一支孔雀簪頭、墜花流蘇的步搖滿面驚喜,其玉面微紅之態(tài),正如后世某位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性別的小說家一般。
“喜歡嗎?我?guī)湍愦魃??!?p> 小心翼翼的不斷伸手摸索著被于琦插在腦后的步搖,陸筠臉上的喜色卻忽而消失,起身從角落里拿來一個包袱,攤在桌上解開,露出其中的十幾個紙包。
“郎君,妾也有禮物送你”,陸筠的話讓于琦有些驚喜:竟然從女生手中收到禮物了!只是這一包包的是什么東西?
“妾知道郎君將要遠行,盛夏時節(jié),山中多有毒瘴蛇蟲,這是妾近日來調配的解毒驅蟲之藥,希望郎君能平安無事?!?p> 陸筠的話解開了于琦心中的疑惑,同時也讓于琦有些感動: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沉迷。
想了想,于琦還是對陸筠說道:“筠兒,此去山高路遠,我盡量在八月中旬之前回來,如果……我是說如果遇到意外,我沒能如期返回,我希望婚禮能照常舉行。”
陸筠可是帶著少侄幼弟面對數倍于己的水賊的圍攻而面不改色指揮若定的奇女子,可不是南宋以后那些為禮教束縛、自小被養(yǎng)在深閨的嬌弱女子。于琦覺得既已結親,夫妻本應同心,所以有些事還是要透露給陸筠的,何況以陸筠的才智見識,于琦絕對就算他不說,陸筠也能猜到一二,與其遮遮掩掩引人介懷,倒不如坦誠一些。
聽到于琦的話,陸筠果然臉色白了一些,雖然面露緊張關切之色,卻無半點驚慌之意,只是拉著于琦的手,半晌無言,良久才道:“郎君,家中有我,你且放心?!?p> 語氣雖然還是那么溫軟,卻也有堅定的意味——不愧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次日一早,于琦就率領一千部曲出南昌城,南下前往廬陵,對外宣稱的是“視察秋收,檢視義從軍”,同行之人,唯有徐庶一人而已。
在這個敏感的時節(jié),于琦率軍離開南昌的消息,自然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關注,只是于琦僅帶了一千軍卒,去的地方又是廬陵那等山高水遠之所,且理由充沛,再加上下個月便是大婚之日,有心人們對此的關注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在于琦出發(fā)后不久,鄱陽忽然傳出有亂民作亂的消息,不久之后消息確認,卻是之前被于琦遷到鄱陽、彭澤、鄡陽三縣的諸縣宗賊之中有人心有不甘,亦不知從何處得了一些刀槍弓箭,趁著秋收之際聚眾作亂。
消息傳到南昌,被于琦任命為校尉的朱桓點齊一千人馬前去鄱陽平亂。
本以為朱桓出身吳中名門,又領一千精兵,打的又是一些沒有章法的亂民,此去必定是摧枯拉朽一般,孰料中元節(jié)過后,一個消息傳到南昌,引來舉城嘩然——朱桓輕敵冒進,中了亂民的埋伏,損失慘重。
更重要的是,亂民散于鄉(xiāng)野山林,勢大難制矣!
更有往來通過贛水往來南昌的行商,帶來了曾在江邊看見亂民劫掠的消息,更讓此事變得沸沸揚揚,南昌城百姓全都痛罵朱桓,尤其是于府君大婚在即,已經有一些外來的賓客來到南昌,見到這種情況,不知道要給于府君臉上抹多少黑!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郡丞孟建震怒,派人遣柴桑長李通率本部人馬出戰(zhàn),定要在八月前平定叛亂。
也就是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原來已有豪杰慕名來投于府君了,這讓陷入憤怒的、具有主人翁精神的南昌百姓與有榮焉,心中的憤怒也稍稍平息了些,紛紛期盼起這位江夏來的豪杰的本事。
按理說,南昌城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于琦應該回來的,也不知道他是就這么信任那些“無能的部屬”還是怎么回事,竟一直沒有消息。
于琦當然沒有消息,他此刻正袒胸露背、光著膀子行走在崇山峻嶺之后。
自七月初八離開南昌,于琦率軍一路南下,過了新淦之后,便沒有繼續(xù)往南,而是轉道向東,過臨汝縣,并在臨汝縣東北一百多里外的余水河谷匯合了早就等在此處的朱桓所部千人。
合兵一處后,又穿行數百里的山路,抵達武夷山北麓、余水的上游;隨后翻越仙霞嶺,進入會稽郡境內。
會稽郡的人煙比豫章郡的還少,兩千大軍穿山越嶺,沿途竟幾乎沒遇到漢民,要知道上次于琦去丹陽抄孫賁的后路時,還抓了十幾個沿途撞上的漢民呢,這次竟一個也沒遇上。至于沿途經過的山越寨子,于琦不去搶他們就算他們祖上積德了,面對過境的兩千大軍,他們哪里還生的起丁點的壞心思!
五百多里的山路,于琦足足走了半個月,直到七月下旬,才進入會稽郡。
因為于琦進入會稽郡的地方是屬于會稽郡的南部,這里更加的廣袤,一個縣管轄著方圓萬里的地方,登記在冊的戶籍卻僅有寥寥數千戶,真是想找個“能說話的人”都找不著,更不用擔心泄露軍情了。
沿著谷水一路北上,終于在八月初抵達富春山一帶,距離錢塘僅有百余里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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