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電話撥回去,右手因為緊張不住的點擊著網頁的刷新鍵。
“喂,禍害,怎么給我打電話了?剛洗澡去了,沒聽見?!辈皇堑肋@算不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明她還什么都沒說,我就急著想要解釋自己不是故意不接她電話。
“洗澡?直接拿把鏟子刮泥就完了,還洗什么澡?”
“昨兒把鏟子刮斷了,今兒還沒買新的,所以就將就著洗洗。你這大半夜的干嗎呢?有事網上說唄,還特意打個電話,看來是電話費富余啊……”
“沒,累了,睡不著,懶得起來開電腦了,發(fā)信息廢眼睛,就打電話吧。你要一會兒聽我沒動靜了,估計就是我睡著了,你把電話掛了就完了?!?p> “知道了。怎么睡不著了?”
“我不說你也知道不是?”
可不是嘛,她睡不著,無非是想某個孫子想的。想到她這樣,我這滿心的怒火就不打一處來!
“真想罵你……”
“罵吧,我也想挨罵。說不定你罵了,我就痛快了。”
“我哪敢?。∧桥?!我要是罵了你還不是要被天打五雷轟了!”
“洛哥,他不值得我這樣對吧……”
“廢話?!?p> “你說,我再找一個分分心怎樣?”
“我不管,你別玩火上身就行?!毙睦铩翱┼狻币幌拢覐牟粦岩伤镊攘?,但卻從來沒想過她會向身后的仰慕者投去微笑。
“你這口氣根本不像不想管的樣子?!?p> “你也知道啊……”
“哎,有人對我好,我卻不想對人家好。但是我想對他好的人又不讓我對他好?!?p> “你說繞口令呢……”
“原諒我吧,我就嘮叨嘮叨而已,你別嫌我煩?!?p> “恩,不嫌?!?p> “我覺得我是個壞人,我討厭自己?!?p> “那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
沉默。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么。不過既然她不說,我也不會問。
“哥,我不是原來的我了……”她的聲音有些低,有些空曠,有些沒落。
“什么意思?!?p>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和原來的我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了?”
“哪都不一樣了……”
“你別鬧!說正經的!玩什么文字游戲,有事直說!”我急了,準確的說是擔心。
“哥,我不再是小女孩了,我是個女人了。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這句話在心頭轉了兩轉,其中的所指豁然明了。雖然二十一世紀的我們早已對許多事情已經不再在乎,但不在乎不代表不在意。
更何況,是關乎她的事情。
“誰?什么時候?”
“一個老男人,前幾天圣誕節(jié)的時候。不過這個人不用太在意”
“不必在意?那怎樣才值得在意?你把自己當什么了?怎么之前完全沒聽你說起過?一夜情嗎?”
“當然不是!一個一直都對我很好的老男人。順水推舟了一下而已。”
“你是受虐狂吧!”別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她這么做明顯是在自我折磨。
“或許是吧。不過這樣我就有理由放過自己了不是嗎?我背叛了?!?p> “你背叛什么了???你覺得你背叛那孫子了?就算背叛也是他在前好不好?你純屬給自己找??!”
“我就是給自己找??!我本以為把事情做成這樣我就能欣然的解脫了。但是沒有,我只是覺得更加負罪,覺得自己更加骯臟,我覺得自己像個妓女,還是義務工作。我都有點受不了自己了,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彼澏兜穆曇袈牭萌诵乃椤]有大喊大叫,也沒有哭泣的哽咽,那口氣甚至有點像是在說一個笑話。只是耳畔卻隱隱的聽到了絕望的回聲。
女孩子,能哭總是好的,哭是她們的特權。
我恨不得可以聽到她在電話那頭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場,讓我因為無法忍受的吵鬧而把聽筒舉得遠遠的。
至少有力氣哭就說明還有力氣能再站起來。而她這樣平靜的聲音就好像沉入大海的石子,令人窒息。
“你可別干什么傻事?!?p> “不會,所以才給你打電話,提醒自己還有很多人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他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發(fā)泄了一下,她的聲音平穩(wěn)了不少。
“要不然我去陪你呆幾天?或者你回來呆幾天?”
“別了。你忙你的,放心,我沒事。就是一時想起來一大堆事心煩得要命。過過就好了。”
“他不值得你這樣。他不值得你為他做任何事,包括傷心,包括折磨自己。”
“我現在特后悔那時沒把自己給他……”
“后悔也沒用了,而且就算你給他了,你們現在也一樣。你自己清楚,你們之間不是為了這種事才分手的?!?p> “我知道,我沒想用這個挽留什么,只是覺得后悔沒把自己給他,僅此而已?!?p> “早點睡吧,什么也別想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千萬別跟自己過不去!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會讓地球倒著轉的!”
“呵呵!那我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堅持愛與真實的罪惡,也要讓自己好好的了!”
“貧嘴吧你就……別的都是假的,你要為了自己好好的?!?p> “知道了。謝謝哥,那我睡了,晚安?!?p> “安。”
有人說晚安——“wan an”的意思是“我愛你,愛你”,那她知不知道呢?
想起她的話頓時沒了睡意。起來點了根煙,望著蒼白的電腦屏幕發(fā)呆。
我從不妄想自己會得到她,但也從來不曾想除了那個孫子以外的人會得到她。而如今……這通電話當真是將我拽到了一面能揭露我死穴的鏡子面前,讓我看清自己一直有意逃避的現實。
我一直只當她是個會在我身邊一邊叫著“洛哥”,一邊挖苦我“你穿紅衣服好看,襯托得你的鼻子更紅了”的禍害;卻從不敢把她當做一個女人,盡管我也清楚在多數男人眼里她是哪般姿色……
我不敢想她做男女之事時的樣子,不敢把她想象成一個普通的女人。
她是女神,她不應該屬于任何人。
但她墮入凡間,躲不過世俗的圍剿。
有種想把那個男人就出來碎尸萬段的沖動。好像自己所信仰的神明被玷污了一半,虔誠的怒火在胸口越燒越烈,蔓延成吞噬天地的火蛇……
心臟好像是個巨大的刺球,整個人煩躁不安。穿著單薄的睡褲站在陽臺,陣陣寒風順著窗縫灌進屋內,卻無法吹滅身體里的漫天大火。
屏住一口氣,俯身在冰冷的地面做了不知道多少個俯臥撐。直到手臂麻木,直到汗水順著鬢角滴到地面,直到再沒有剩余的力氣去思考,直到認清自己不過是庸人自擾……
她是女神,無論她做了什么,她依舊是女神。
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