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向來一視同仁,無論有多少不舍得,多少不情愿,真正分別的時刻還是不偏不倚、不緊不慢的如期而至。
安檢外,雪兒沒能堅強到最后一刻,在過安檢之前突然跑回來抱著她母親哭得是落花流水。我站在一旁淚眼婆娑,但也只能看著。我不能前去將她們母女拉開,亦不能上前挽留雪兒。
這一幕不知道賺了在場多少人的眼淚,雖然我依舊世俗的認(rèn)為這一群人里有不少是貓哭耗子、捧場做戲,并沒有什么真情實感在里面。
林逸凡本沒有什么朋友,對父母也沒有太多的感情,所以相對冷靜許多。
我趁亂把他拉到身邊,哽咽著威脅他說:“我要是知道你對雪兒不好,我一定會飛去荷蘭把你碎尸萬段?!?p> 他微微一笑,無所謂道:“我一定會很安全的?!闭f罷,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愣住了,看著那雙與尤燁如此相似的眼睛,呆在那里,任那懷著奇怪感情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衣領(lǐng)上。
“想不到唐大小姐也會有哭得這么精彩的時候,我還真是有福氣能看到這一幕?!绷忠莘舱{(diào)笑著。
我朝著他胸口就是一拳,絕無手下留情,雖說著一拳是出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之手,但是我很自信我的拳頭不算輕。
果然林逸凡捂著胸口悶咳了兩聲,微微弓著背,同時伸出食指和中指,用京劇中老生常用的顫抖的手勢指了我一會兒后,惡狠狠地說:“太爽了!”
看著他的表情,以及這個出乎意料的姿勢和感慨,我破涕為笑。
林逸凡見此,滿意道:“保重?!?p> 我亦是用兩只腫成金魚的眼睛誠懇的看著他,“你也是,保重”。
另一邊完局長本著一個父親以及一個丈夫的職責(zé),將那對擁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女分開,用我無法聽到的聲音對說了些什么。只見雪兒頻頻點頭,然后給了她父親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林逸凡轉(zhuǎn)身上前,攬過雪兒的肩膀,十分真誠的跟雪兒的父母立下保證定絕不會讓雪兒受半點委屈、吃半點苦。之后又冷漠的對他自己的父母說了聲再見,強拉著雪兒過了安檢。
就這樣,送走了林逸凡和雪兒。我走到雪兒的父母身邊,對老兩口說“從今以后我就是你們的女兒?!?p> 別過眾人,沒再與那浩浩蕩蕩的車隊同往,而是駕著我的小跑提前離開機場,一路飛馳回家。沖了個澡,洗掉身上悲傷的氣味。不想回茶樓坐班,便帶上兩只烏龜,奔向那座鮮有人煙的小寺。
人生有八苦,生死離別最堪傷。可惜,這普天之下無不散之宴席,沒有什么能永世長存。
正如年少時父親離開了我,
正如尤燁也離開了我,
正如我選擇了離開母親,離開與我共同生活許多年的故友來到這個小城生活,
正如雪兒也離開了,去往他國尋找她所希望的生活。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的路,兩個人的路也許會在某一段平行,大家互相陪著走一路按,然后到下一個路口,揮揮手,各奔東西。
或許,我們注定聚散離合。能永遠(yuǎn)陪著自己的人,只有自己一個。
或許父親此時正在安睡,
或許尤燁此時還在打游戲,
或許母親正在開公司例會,
或許韓宇龍剛好在測量風(fēng)速,
或許吳琛正埋頭公文,
或許雪兒已經(jīng)在飛機上睡著,
或許小荷正在抱怨我怎么還沒回茶樓,
而我,正躺在草地上看著藍(lán)天感悟人生……
大家都在做著各自的事情,仿佛我們毫不相干??扇绱瞬幌喔傻奈覀?,正被看不見摸不著的感情牽引著,時遠(yuǎn)時近,時聚時散。就仿佛天上飄過的云,這一刻還凝聚在一起,下一刻卻四散開來;仿佛它的存在不過是我心中的幻覺。
我想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變化,我們才會覺得它很美,才會愿意繼續(xù)躺在草地上,繼續(xù)欣賞天空中的變幻莫測。而我們的生活也因為這許許多多的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才顯得精彩,就好像那漂浮不定的云。
這次為分離落下的眼淚是為了換取下次相遇時的笑臉。
相信下次的相遇不會太遠(yuǎn)。
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下。從草地上爬起來,抖落身上的草屑,踏進(jìn)廟堂給佛祖磕了三個頭,不求富貴榮華、不求福祿壽喜、但求平平安安。
回到茶樓正值下班時間,樓里相較下午清靜許多。換了旗袍在樓里上下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后在后廂聽小荷匯報茶樓近來的情況。雖然小荷說得井井有條,但我心里卻越發(fā)不安。
畢竟是自家的生意,天天交給別人照管多少不夠放心、不夠踏實。先前母親時常教導(dǎo)我“你可以不做,但不能愚昧”,而我此刻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對業(yè)務(wù)的生疏,以至于小荷提到茶點漲價的問題時我竟沒能想起來原先茶點的市價。對一些新會員也沒有太深入的了解,無法提供賓至如歸的服務(wù)。
經(jīng)過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我暗暗下定決心今后一定日日守在我這茶樓里,一心向黨,盡職盡責(zé),報效祖國,樹立領(lǐng)導(dǎo)干部良好形象,爭做建設(shè)和諧社會帶頭人。
“要加油呀!”我朝著天空喊了一句。
“你這是,忘吃藥了?”吳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沒想到吳琛在,看著他寵溺的臉,腦子里走馬燈似得想到自己剛才中二的表現(xiàn),又想到之前與雪兒的離別,再想到小寺的沉寂,竟然一時心緒不寧,無所適從起來,于是只能直勾勾地?fù)涞剿麘牙铩?p> 吳琛沒有說話,只是緊了緊環(huán)抱我的手臂。他不知道我去過小寺,只當(dāng)我是送雪兒的心情還未平復(fù)。
“我們還能在一起走多久?”我喃喃道。
“那要看你還愿意跟我多久?!?p> “我也不知道我想跟你多久?!?p> “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說吧。”
“那你怎么辦?”我仰起頭看著他。
“我?除了你想躲著我,別的女人恨不得倒貼我呢。哪天我要是對你沒耐心了,估計不知道該怎么辦的還是你這個丫頭片子?!?p> 吳琛此話倒是一點也不假,他這樣年輕有為,想嫁給他的姑娘應(yīng)該奪得都排隊拿號了,只有我,仗著他現(xiàn)在鐘情于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