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定名次
“什么？天，天下奇才？”王紳聽了這話忍不住驚訝不已，一臉難以置信的說道。
卻見黃道周哼了一聲，沉聲說道：“此等奇才，險些毀在你這個俗夫的手中，此人見識非凡，很多之處與我不謀而合，簡直就是英雄所見略同，相比爾等只懂得尋章摘句，皓首窮經(jīng)來說，何啻鴻鵠與燕雀？”
王紳一聽這話頓時汗就下來了，連忙站起身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卑職見識淺陋，不識英才，還望主考官大人恕罪。”
黃道周擺擺手說道：“罷了，今天遇到人才，心中高興，就不跟你等計較了?！?p> 不過黃道周隨后又搖頭說道：“然而此子卻是有些狂悖，竟然提出來什么道學(xué)為體，器學(xué)為用，這是一大污點，此子如若好好教育一番，將來必成大器，可是如若沒有人指點，日后將會走上背叛圣人的道路，定是我儒林的一大禍害，如何為他定等次，這卻十分為難了，嗯，此子其他的文章都是極好，可以定為甲上，只有這篇道器之辨論有些叛逆，而這卻恰恰又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真是讓人感到為難。”
黃道周思索了片刻，隨后說道：“此子大才，然而未免狂狷，本來以此子的這幾篇文章，足以成為解首，高居龍虎榜首位，可是我卻不能縱容，這篇文章或許能夠解決我大明目前之困境，然而卻會給我大明帶來極其惡劣的影響，從此之后人人重器不重道，導(dǎo)致道德大滑坡，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利于長治久，可定為亞元第二名，因為按照慣例，前五名必從五經(jīng)之中各中一名，此為五魁首，我也不必敘言，此人的第一場卷我也看了，選的是《尚書》，既然這樣，便算是書經(jīng)魁首吧?！?p> 王紳沒有想到黃道周竟然直接把對方定為第二名了，頓時心中震動，不過他也知道主考官本來就有這樣的權(quán)力，自己自然不能出言反對，只能對黃道周的決定大加贊同。
這時候才見黃道周說道：“找出墨卷，拆了此人的彌封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才子竟然有這般見識？”
片刻之后，彌封被拆開，黃道周立刻看到署名處是這樣寫的：“貴陽府生員馬鑾鳴風，一十七歲，本經(jīng)《春秋》，家父貴陽馬士英瑤草，萬歷四十七年進士，家祖貴陽馬明卿，萬歷二十三年進士，家世清白?！?p> 原來根據(jù)規(guī)定，在鄉(xiāng)試考試的時候，考生必須在卷紙的卷首寫上自己的姓名，籍貫，年紀，三代姓名和本經(jīng)，這主要是為了驗證身份，防止弄虛作假。
黃道周看完之后頓時點了點頭，默默說道：“原來此子名叫馬鑾，他的父親是馬士英，馬士英這個人我也聽說過，若論中進士的年資，比我還早一科，而且此人雖非東林士人，與東林士人的關(guān)系也算密切，不過不是我在這里說大話，即便是馬士英也未必有這等不凡的見識，此子才華橫溢，見識非凡，確非池中之物，只是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要再走上狂狷的道路，否則的話其下場甚至比我還要慘?！?p> 一旁的王紳等人看到這個名字之后更是一臉的苦笑，尤其是王紳，不由得感到有些慶幸，幸虧這份試卷被主考官大人親自復(fù)審，否則的話自己這一回可沒臉見人了。
之前楊文驄請他們幾個吃飯，在吃飯完畢之后又每人塞了二百兩銀子，請求他們幫忙照顧內(nèi)侄馬鑾，不需要名次是多少，只要能夠被錄取就是天大的人情。
王紳一直以為這個馬鑾應(yīng)該是實力不夠，最多也就是乙中的水平，所以他在閱卷的時候?qū)⒑芏嘣局荒茉u乙中的試卷直接給評了乙上，甚至他還決定等黃道周監(jiān)督不嚴了，自己偷偷查一查馬鑾試卷的編號，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偷偷幫助其提高評級。
不過王紳卻知道一般情況下根本不用那么做，貴州是偏遠地區(qū)，屬于大明特殊照顧的對象，參加鄉(xiāng)試的人少，但是錄取的人數(shù)卻也不少，錄取比例比起順天府和應(yīng)天府高的實在不是一點半點，所以一般情況下只要是乙上，百分之百能夠被錄取，甚至就算是乙中都有被錄取的可能，只要那個馬鑾真有楊文驄所說的水平，被錄取的概率還是相當大的。
不過一旦有一篇被評為乙下，錄取的希望就完全沒有了，王紳差點親手把自己答應(yīng)做人情的人給毀掉，如果不是黃道周，自己以后該有何顏面面見楊文驄？除此之外自己直接還得罪了貴陽府的四大家族中的馬氏、楊氏，間接得罪了顧氏和越氏，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以后自己在貴陽府就不用再混了。
于是王紳開始極力的贊頌黃道周的英明，他贊頌黃道周是假，實際上是在彌補自己之前的過失，讓其他的同僚知道自己在盡力彌補過失，貶低馬鑾的文章并不是有意為之......
于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在鄉(xiāng)試考試中竟然率先定下了第二名，而這時候就連第一名還都沒有任何消息。
隨后黃道周意氣風發(fā)的說道：“諸位，接下來我們一定要加班加點，就算是一晚上不睡，也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把剩下的試卷評閱完，之后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離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耽誤，否則的話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處罰，甚至我們的下半生都只能在鐵窗中度過了?！?p> 幾個人聞言趕緊忙碌了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出了事，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其實現(xiàn)在所剩已經(jīng)不多了，如果加班加點的干，在天亮之前干完還是有可能的。
最主要的是他們相信，之后肯定不會再有馬鑾這樣難改的卷子了，一個省的鄉(xiāng)試中出現(xiàn)一個這樣的人物都已經(jīng)是極為稀少了，如果再出一個，那簡直就是千年難遇了。
于是整個閱卷場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拼命的趕進度，他們不求別的，只求順順利利的等到放榜，之后就可以好好歇上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