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話外
“姐，小葉只有不到十七歲，有很多事情、很多關(guān)系，未必是她能想得到的。你回頭想想，你我十六七歲的時候，懂什么？我們有沒有必要和她講這些成人世界里的復(fù)雜？我和她的事情，我來處理就行了！”云杰從來沒有對姐姐用這么嚴(yán)肅的語氣說過話，這讓楊蕓蕓也愣住了。
她當(dāng)然明白，弟弟就是想保護李小葉。
“云杰哥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p> 看得出來小葉很緊張，兩只手將一小張紙巾擰成細(xì)細(xì)的長條，在手里搓來搓去。
“你就讓蕓蕓姐姐說吧！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聽得懂，聽不懂的地方，你會教我的，對不對？”小葉這樣的坦誠和淡定，著實出乎云杰姐弟倆的意料。
云杰握著小葉的手，鼓勵地捏了捏，目光轉(zhuǎn)向蕓蕓：“姐，那你說吧！”
楊蕓蕓今天特意精心打扮過一番：特意吹洗打理過的頭發(fā)、精心描繪過的妝容、裁剪得當(dāng)修身合體的衣裙、閃亮的鉆飾、大牌的手袋，一切都那么精致和貴氣。她有意制造了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壓迫感，畢竟她和小葉之間隔著十四歲的年齡差，就算這事兒最后成了，將來她們以怎樣的形式相處，也是值得試探的吧？
但是，她只是個小孩子，要怎么和她說呢？會不會嫌棄你這個老大姐嘮叨？會不會說了半天也是雞同鴨講、完全無法溝通？畢竟大家的年齡、閱歷、生活方式、行事風(fēng)格都完全不同。當(dāng)然，就算當(dāng)姐姐的和他們平時見面不多，要成為一家人，至少得氣場相符，才能走得進一家門啊。
楊蕓蕓雖然沒有任何嫌棄李小葉的意思，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當(dāng)年那個馬路邊上的小姑娘要成我的弟媳婦？？怎么想，都覺得很魔幻。
“小葉啊，你和云杰談戀愛，我是不反對的，畢竟年輕人嘛，喜歡就是喜歡?！?p> 小葉開心得漲紅了臉，看到云杰欣慰的目光，她懂事地說：“謝謝蕓蕓姐姐！”又趕緊對她身邊的周立程說：“謝謝姐夫！”
周立程當(dāng)然知道楊蕓蕓后面還有話，趕緊岔開話題：“來來來，趁熱先吃，邊吃邊聊！”
可是，這頓飯的意義當(dāng)然不在吃，楊蕓蕓熱情地給小葉盛了一碗湯，遞過去，隨口問：“小葉，你談過戀愛嗎？”
小葉的臉更紅了，聲音都有些發(fā)顫：“沒……”不知所措地瞟了云杰一眼，仿佛只有和他的眼神對上，她才能汲取勇氣迎接下一個問題。
“姐，小葉才不到十八呢?！痹平茌p聲提醒。
“十幾歲就談戀愛的人多了去了，楊云杰，你以為人人都是你??！”蕓蕓打趣地對小葉說：“我這個弟弟啊，別看他比你大那么多，在感情這方面，和你一樣，還是白紙一張！他從小到大，連玩笑都不和女生開?！?p> “小葉，你這么漂亮，追你的男孩子多嗎？”蕓蕓的語氣很輕松，就是女生之間說貼己話的那種。
小葉認(rèn)認(rèn)真真地在心里數(shù)了數(shù)：良家寨的三狗子和魯剛強、技校的孫斌、錢一軍、李羅安、還有來了廣州之后的賴哥……都說過喜歡我……他們一張嘴，我就馬上拒絕了，把思想的大門焊得死死的，根本就沒有給任何機會讓他們追，這應(yīng)該不算吧？
云杰從來沒問過小葉這個，也投來好奇的目光。小葉看看他、又看看楊蕓蕓，怯怯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心里有過喜歡的人嗎？”楊蕓蕓還是那種開玩笑逗她的語氣。
她狠狠地?fù)u著頭：“沒有！”態(tài)度十分堅定。
“怎么會沒有呢？”楊云杰很著急的樣子，讓小葉更緊張了：
“真的沒有！”她毫不含糊。
“我，不是啊？”云杰寵溺地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啊……”她粉白的肌膚變成了水蜜桃般的粉紅。
“小葉，你有想過和云杰結(jié)婚嗎？”蕓蕓的語氣嚴(yán)肅起來。
這突如其來如此直接的問題猶如一支正中眉心的飛鏢，讓李小葉的表情突然僵硬。但很快，她就堅定地點點頭。
“那你覺得云杰能讓你幸福嗎？”小葉又狠狠地點點頭。
“那你呢？你能讓云杰幸福嗎？”蕓蕓追問。
小葉求助地看看云杰，云杰也正專注地望著她，仿佛也在期待著她的回答。
“可以！”過于緊張，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我相信你有這個心，但是你有什么能力讓他過得幸福呢？”
蕓蕓并沒有放棄追問，云杰接過了話：
“姐，你在問小葉這個問題之前，先要問你弟：有什么能力讓小葉過得幸福？”
“愛情帶給人的幸福，不應(yīng)該是一個人向另一個人無度的索取和依賴，應(yīng)該是兩個人能感受到在一起之后的相互扶持和能量加倍。單獨問一方有沒有能力，是不公平的，在愛情、尤其是婚姻里，互補、共對和共擔(dān)才是最大的價值?！睆膩矶际呛徒憬阏f起來話來沒個正形的云杰，突然這么嚴(yán)肅地捧出一把又濃烈又厚重的價值觀，倒讓楊蕓蕓很不適應(yīng)了。
本來她還準(zhǔn)備了一張戀愛背景調(diào)查清單，打算對照著挨個問下去的，但云杰的話讓她感覺到不能這么低情商橫沖直撞地問，于是她話鋒一轉(zhuǎn)，開始問關(guān)于小葉的父母、兄弟姐妹、良家寨的風(fēng)土人情。
楊蕓蕓的目光，不再直勾勾犀利得像面試官，但是她在和小葉說話間，細(xì)細(xì)觀察著這個小姑娘的一舉一動，點點滴滴，讓這些信息在她的腦海里匯總、發(fā)酵，她也很好奇最終在她的心頭，能不能客觀地評價弟弟帶回來的第一任女朋友，也是他說要娶的人。
但是，任如何勸誡自己保持理性、任心頭的探照燈對著弟弟情感世界的陣地如何來回掃射、任心頭的另一個自我如何反復(fù)提醒她應(yīng)該看到李小葉的好，她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這個從小到大一直令人羨慕的弟弟，找一個來自小山村的女孩當(dāng)老婆-不管這個女孩有多么山靈水秀、吃苦耐勞、怪巧懂事。
楊蕓蕓總覺得弟弟可以找個更好的、一個旗鼓相當(dāng)、勢均力敵、共同發(fā)展的女孩。
“小葉，我對弟弟很了解，他在感情方面很謹(jǐn)慎。這幾年，我媽身邊有不少小姐妹張羅著要給他介紹，他一個都不愿意見，說一定要自己找?！?p> “今天終于見到他的女朋友，我當(dāng)然很激動。我弟弟喜歡你，一定有理由！我相信他的眼光！”也許是蕓蕓的氣質(zhì)好、氣場大，即便她說的每個字都正面、積極，但就是有一種讓人莫名緊張的疏離感，總覺得她話里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