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中的金角獸
周易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明明是在拼了命地跑,但就是用不上力跑不快。還好,后面追他的頭怪獸也一直追不上。一會兒是荒漠,一會兒是叢林,周易是正著跑,反著跑,躺著跑,連滾那帶爬的跑,全身心享受著做夢的愉悅。畢竟,他也沒有什么辦法停下來。
身后的怪獸似虎似熊,黑毛毛丑不拉幾身形巨大滿嘴獠牙,頭上一只大金角閃閃發(fā)光,甩著大舌頭流著口水,搖頭晃腦張牙舞爪地追著。
應(yīng)該是從讀大學(xué)的時候,周易就在室友的呼嚕合奏中養(yǎng)成了失眠多夢的毛病。每天早上醒來基本都能記得夜里做了什么夢。但像現(xiàn)在夢里就這么清醒還是頭一次,不過他本人當(dāng)下卻覺得很能接受,只是覺得有點累,心里累,這樣一直跑實在很無聊。白瞎一個夢。
嘀嘀嘀~鬧鐘響起,周易睜開眼睛,拿起手機按掉,翻了個身,打算再迷糊一會兒,十分鐘后還有一個鬧鐘才是正式起床。
嘭!周易突然覺得自己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一只銅鈴大的眼睛兇惡地瞪在自己眼前!我尼瑪就中途醒了一下,夢里的怪獸追上我了???周易猛地掙扎起來,即使知道這是個夢也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壓迫感越來越強,雙腳亂蹬,兩手亂抓。
笑!怪獸眼里居然透著笑意!它抬起頭,再猛地往下一頂,頭上那大金角向著周易撞來!
嘀嘀嘀!鬧鐘響起,周易彈起身,喘著粗氣,身上已經(jīng)驚出汗。起身開始洗漱,周易覺得一身酸軟無力,就像剛跑完步一樣,沒怎么細(xì)想,就當(dāng)是做了個噩夢的他速度洗漱完成穿衣出門,趕公交車上班。
早起的打工人有座位,周易靠著車窗的位置,試了個舒服的姿勢,戴上耳機,瞇著眼睛看窗外的街道。這個點的早班車基本都是老頭老太太顫顫巍巍上車去買菜爬山提水的時間點,吵吵鬧鬧熙熙攘攘,不知不覺周易又睡著了。
還是那只帶著笑意的大眼,透著輕蔑!還是那只閃著金光的大角,向他撞來!周易驚地跳起身,居然這夢還在繼續(xù),這怪獸是不弄死他不舒服斯基嗎!?
嘭!大金角撞進周易身后的巖體內(nèi),剛剛他身體神經(jīng)反射版的跳躍躲過這一撞,然后騎在了大角上。周易緊張又害怕地雙手雙腿緊緊夾住大金角,感覺被嗆住了口水劇烈的咳嗽不像是在夢中。
睜開眼,哪還有什么大金角怪獸,公交車內(nèi)一片混亂,全是哭喊和叫罵聲。撞車了!
周易沒急著下車,車是被撞的車頭,他坐在車尾只是被彈了起來,還好雙手是抓著前座靠背的扶手。檢查了一番自己沒有磕著碰著,虛驚一場。
車外已經(jīng)開始爭執(zhí)起來,老頭老太太們也下車加入了與對方司機謾罵的行業(yè),公交車司機大哥已經(jīng)開始擼袖子解扣子??戳讼率謾C時間7:25。
許是被噩夢糾纏,沒有一點看熱鬧的心思,也沒去關(guān)注這場事故是誰的責(zé)任。與公交車相撞的大奔里下來兩個人,頂著不耐煩的表情走到路邊,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打車。
周易看著老板和助理模樣的兩人,戴上耳機望著后方,幾輛公交車也緩緩靠邊駛來。老板和助理兩人見公交車擋住視線,于是走到車道上招手?jǐn)r出租車,突然一輛公交車從后面超過來,雙方都是視線盲區(qū),直接撞倒兩人,然后卷到輪胎下。
混亂加劇了!
周易摸了下臉頰,感覺有什么液狀物飛濺到嘴角,“嘔!”不止他一人,路邊的人吐成一片且達(dá)到了連鎖反應(yīng)。
報刊亭的礦泉水瞬間被搶購一空,洗臉的漱口的沖鞋子的,甚至還有從頭上開始澆。雖然有點夸張,但在極度刺激和群體情緒的影響下,人們的行為都會過激反應(yīng)。
周易強忍著惡心,快跑幾步到前面的公交站,也不等線路車到,跳上一輛車,打算過幾站再轉(zhuǎn)乘,先離開這片事故區(qū)再說。
沒去食堂吃早飯,周易攤在辦公椅上,泡著方便面,心有余悸地跟同事聊起早上的遭遇。于是作為技術(shù)宅開始分析車禍撞擊數(shù)據(jù),為什么兩個人會爆汁之類……
三流大學(xué)的計算機專業(yè),周易在這家四星級酒店的機房上著兩班倒的工作。加上主管,也就四個人,好在工作比較清閑,出工也就帶兩把螺絲刀一個U盤,拆拆電腦機箱,刷下系統(tǒng)。
最近酒店在升級五星,聽說會把部門合并成為電子信息工程部,比門口掛的“機房”兩個字洋氣多了。機房四個人,三個胖子,周易目前是微胖,剛畢業(yè)就開始微胖,心里不慌是假的。
鈴鈴鈴!機房的座機響起,“喂!”同事胡平接起電話,“什么!這么勁爆!好,馬上來!”
“咋了?”周易喝完最后一口面湯,直接袖口擦嘴,反正工裝都是洗衣房每天換洗。
“車庫里卡車撞了員工通道門,監(jiān)控線路壞了,還有還有個什么炸屏了,反正一包糟,維修部的劉師傅帶人先過去。咱們兩過去看看。”胡平收拾好一個工具箱,估計這是個大活兒,轉(zhuǎn)身對睡在里間小倉庫的張同喊了句:“小張,聽著點電話,我和小周去個大活兒?!?p> 在張同的悶哼中,周易兩人出了門直奔酒店地庫。事故現(xiàn)場依然是熟悉的迎頭撞擊,周易幫著維修部的同事整了下?lián)p壞的線路,胡胖子走累了不想再跑,留下繼續(xù)在現(xiàn)場,于是周易一人去保安部監(jiān)控室看看爆屏的情況。
腦子里想著一大早連著見證三起車禍?zhǔn)鹿实闹芤?,看到監(jiān)控屏幕的爆裂紋路和滿墻屏幕的黑屏及黑白雪花時,整個人都懵了!
“很嚴(yán)重吧,這好修不?”保安部的劉隊長在事故現(xiàn)場調(diào)度,監(jiān)控室里是領(lǐng)班劉勇。
“小劉隊,這塊爆裂的屏幕肯定得換,我看下系統(tǒng),做下內(nèi)檢再說。”周易打電話讓留在機房的張同起來重啟線路,這邊重啟程序做內(nèi)檢,又打電話請示機房老大曾亮換屏的問題。
忙碌一番,回到機房的周易心里依然止不住狂跳,那爆屏的裂紋,怎么看怎么像他夢里的那頭怪獸!特別是那支撞向他的大金角,正是爆屏中心的裂紋模樣。
張同嘟嘟囔囔繼續(xù)回里間睡覺,夜班只有一個人,基本沒什么事,機房值夜班基本都是通宵游戲的時間。下班后一般都懶得回去就先在小庫房了睡一會。
除了領(lǐng)班曾亮從來不值,現(xiàn)在酒店忙著升級五星部門合并,他忙著跟領(lǐng)導(dǎo)套近乎,白班也不怎么待在機房里。胡平放倒座椅靠背,打算瞇瞪會兒,難得有大活兒,胖子哥覺得累了。
周易還在發(fā)呆,如果現(xiàn)在是2020年,他一定不會這樣,會很快地進入靈異事件對接思維,探索下隨身系統(tǒng)或者找點碎屏殘片滴血激活什么之類,幻想屌絲逆襲的主角模式。
但現(xiàn)在才2004年,連電腦顯示器都還沒普及薄屏,他手機也沒舍得換彩屏的,身邊的人還有很多用的小靈通。他無法自我解釋今天接二連三的車禍遭遇,更加害怕那個夢,那個如此清晰的夢。只是隱隱覺得有什么在纏著他,是在針對他。
“呯!”門突然打開,是機房領(lǐng)班曾亮回來,周易和胡平兩人同時被嚇得一激靈。一個是在心虛害怕的在愣神,一個是在剛進入睡眠的虛迷狀態(tài)。
“哈哈!”曾亮反手關(guān)上門,“就知道你倆小子再看片,咦?居然沒有,那反應(yīng)這么大干啥?!辈倨鹨话艳D(zhuǎn)椅,曾亮坐下滑到兩人中間,“部門整合定下來了,咱們加維修部還有保安部的監(jiān)控組,公司集團總部空降一個經(jīng)理,哥哥我升主管,坐等空降經(jīng)理鍍完金,嘿嘿?!?p> 曾亮轉(zhuǎn)了一個椅子圈,瞄了一眼里間,“咱們到時候會搬到后面的行政樓去,不窩著這個小籠子里,硬件都得升級,不然不夠升級五星的。下個月開始慢慢轉(zhuǎn)設(shè)備。走!門口抽根煙食堂吃飯去!”
三人蹲機房門口抽煙,胡平腦袋清醒起來,開始和曾亮聊起機房四人組以后進軍集團公司管理層的終極夢想。周易盯著煙頭繼續(xù)發(fā)呆,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一只頭上有大角的丑貓。
午飯后曾亮和胡平異常興奮,說去集團總部看新設(shè)備隨便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周易獨自值班,在里間張同的呼嚕中,他也趴桌子上迷糊起來。
“吼!”還是那只銅鈴大眼!周易很確定這次聞到了怪獸口里的腥臭味!自己從角上摔下來,怪獸頂著腦袋掙扎著,試圖從山體中拔出來。
周易腦海里出現(xiàn)早上那兩個被圈進公交車輪下爆汁的人,心里驚恐到了極點,手里抓起地上的碎石胡亂砸去。
“嗷~”一聲哀嚎,怪獸的一只眼睛被砸中爆汁,淋濕周易一臉,咔嚓一響是怪獸崩斷了大金角,張開血盆大口向周易咬來。而被繃斷的大金角也正好脫落掉在周易面前,然后怪獸被自己的角深喉了……
嘀嘀嘀!鬧鐘響起,周易彈起身,喘著粗氣,身上已經(jīng)驚出汗。拿起手機看著時間:2004年3月21日、閏二月小、初一、星期日、6:50。
我居然一直是在做夢!周易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床上坐起身,目光呆滯地看著地上一根斷裂的大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