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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緹騎

第二章:這位兄臺不好惹

皇明緹騎 鴛鴦錢符 3155 2021-06-26 00:03:22

  第二天早上,在衙門里當(dāng)值的方文景瞅了個空,偷偷摸摸揣著個袋子就往門外走。

  “死老天,還讓不讓人活了……”方文景一邊走,還一邊悄悄的罵了句,黑色官靴踩在深厚的積雪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脆響。昨晚上的雪下了整整一夜,至清晨才稍稍停下。街頭巷尾自然是見不到什么生人的,偶爾干枯的樹枝上,停留了幾只麻雀在叫喚,給京城蕭瑟的冬天帶來了些許的生機(jī)。

  方胖子剛剛從衙門的大門出來,迎面就撞上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這人雙手環(huán)抱,斜插著一把繡春刀,靠在門框旁輕悠悠的說:“昨晚的臘八粥還好喝嗎?”

  “徐爺,您就別提了。這個季節(jié)在衙門里守夜,哎喲喂……明擺著是活受罪嘛?!狈脚肿庸首鬏p松的,以詼諧的語氣回應(yīng)著被稱為徐爺?shù)耐拧Ec此同時自己那雙凍得通紅的手也往腋下縮緊很多,連帶著那沉甸甸的袋子也被掩蓋在袖子下面。

  徐爺瞧他盡是在跟自己打哈哈,也就沒有了絲毫的客氣。三兩步走到方胖子跟前,一手抄過袖口,扯出那袋子在手里晃了晃。這一陣陣清脆響亮的聲音,讓徐爺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裝的是白花花的官銀。

  吃了癟的方胖子是哭笑不得,只能愣愣的看著徐爺。沒辦法,誰叫別人比自己大呢?徐爺單名一個麒字,在這北京城里那也算得上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惶柸宋铩?p>  聽衙門里的人說,徐麒的祖上是跟永樂爺一起從南京遷到北京來的。是定國公那一脈的人,開國六公爵之一的徐達(dá)就是他家的老祖宗。這樣的身份地位,別說他一個區(qū)區(qū)的錦衣衛(wèi)小旗不敢招惹,就是當(dāng)今圣上想要動他,那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既然人家身份擺在那里,自然而然的在錦衣衛(wèi)也就“萌敘”了個總旗的職務(wù)。再有身配繡春刀,算得上是執(zhí)掌侍衛(wèi),如此一來,還真不是方胖子能惹得起的人物。

  徐麒可不管那么多,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你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你往東廠靠,嫌自己做官做太久了是吧?這些錢拿回家娶個老婆不行嗎?非要給那個老閹人!”

  方胖子驚恐萬分的擺擺手,連忙呼呵道:“哎喲!徐爺,您老嘴下可就留神些吧。你罵他老閹人,回頭要是讓他知道咯,非得拔了咱們錦衣衛(wèi)的皮不可!”

  看著驚慌失措的胖子,徐麒是不知道該怎么訓(xùn)斥他。若不是自己管下的小旗,像這樣的事情自己大可不會去管的。如今的東廠看似是如日中天,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馮保在京城里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就是內(nèi)閣批紅的權(quán)利,也被他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像這樣的大人物,有人想去巴結(jié)他,跟他湊湊關(guān)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但經(jīng)常在宮中行走的徐麒同樣早已知道了些消息,皇上已經(jīng)長大成人,太后有交還朝政的意思。

  如果太后真的這么做,皇上一旦徹底掌握朝政大權(quán)。那么這個讓皇上日日夜夜都擔(dān)驚受怕的馮保,又會有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局呢?

  “你啊,腦子里就是一根筋!”徐麒把錢袋還給方胖子,然后拉著對方往衙門里走,說道:“都說過了臘八就是年,眼瞅著正月初一在眼前了。弟兄們沒錢,這個年可不好過……”

  咂吧著嘴的徐麒若有所思的看著方胖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們錦衣衛(wèi)現(xiàn)在都給人家東廠當(dāng)打手了,能上哪去撈肥差啊?那些油水管飽的活兒,早被太監(jiān)們瓜分了……”方胖子白了徐爺一眼,與此同時還把自己的錢袋子往衣兜里放,畢竟是他的老本,折了就可惜了。

  “您別說還真有一個……”徐麒高昂著下巴,一手抓住方胖子的胳膊說到,“最近幾天京城里不是經(jīng)常有小孩走丟了嘛,我特意探查了一下,不止京城,整個直隸州地界都有這種怪事發(fā)生……”

  “啥!你管這叫好活兒?”徐麒的話才剛剛說了一半,方胖子差點激動的跳起腳來,“還不如打發(fā)我去詔獄做做審訊之類的雜活呢!”

  除了查抄那些京城官員的家宅,方胖子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活兒會比這更好的。至于這種拐賣人口的案子,是最吃力不討好的。就是那些刑部的官員,提起人口販子都只能咂咂嘴,那些人和悍匪沒多大差別,關(guān)鍵還窮。

  “你先聽我說完嘛,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徐麒一看他那造行,直接皺緊了眉頭,示意他安靜點?!盎噬蟿倓傆辛碎|女,結(jié)果京城的小孩不見了。要是這個時候咱們把這案子破了,這宮里頭的賞賜還會有少的?”

  “要去你自己去……”方胖子吱吱嗚嗚的,兩手往袖口一塞。再也不理會徐爺說什么了。

  “真不去?”

  “頂破大天我也不去!”方胖子越說還越來勁。

  “那我沒辦法了……”徐麒笑瞇瞇的從懷里摸出一封信函,慢慢的打開展現(xiàn)在方胖子的眼前,又問道:“去還是不去?您今天要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不去,那好!趕緊回去把你身上這一件飛魚服給脫下來,然后該上哪上哪去?!?p>  “我說你個徐爺啊,你怎么這么壞??!就沒見過你這么壞的人,有這么對自己下屬的嗎!有這樣的嗎!”

  面對方胖子這聲潑辣打渾的言語,徐麒是不以為然。這信函表面上書“通政經(jīng)歷司”五個大字,打開來卻是刑部秘奏京城兒童走失的案件。在秘奏結(jié)尾,赫然寫著:“即刻著錦衣衛(wèi)查辦此事?!?p>  這是帝國皇帝的御前批示啊,任何人都不得怠慢,方胖子苦惱的正是這個。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門外匆忙跑來小旗官??此袂閲?yán)肅,必定是有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徐麒逮住查問,那小旗官以緊張口吻說道:“總旗大人,東廠來人了!”

  通往外城的正陽門大街上,一支騎隊馳騁駿馬飛馳在雪地里。四肢馬蹄的奔騰聲里,扯帶起的散碎白雪濺射在京城房屋的墻壁之上。呼嘯著長鳴的棕黑色馬匹轉(zhuǎn)眼就消失在街道遠(yuǎn)方,只留下心有余悸的城中商販,從門縫里打量著地上的馬蹄印。這是東廠要開始收人了,就連老天爺都悲憤無常,洶涌波濤的淺灰色烏云里,似有精光火石的閃電亮起,接踵而至的,便是那沉悶的冬季滾雷聲音。

  領(lǐng)頭騎士一躍從馬匹上跳下,拉整好身上的深黃色內(nèi)使宮人曳撒,其表面繡刺的金蟒祥云圖案似乎是以無聲的方式告訴所有人,這個來自二十四衙門里的太監(jiān),他的權(quán)力并不比東廠其他人低多少。

  正眼張望著門頭上的牌匾,上面筆鋒蒼勁的書寫著“北京錦衣衛(wèi)都指揮司”幾個古樸繁體漢字。太監(jiān)饒有興致的摸了摸自己頭上雙拱形半圓黑絲烏紗,似乎猶豫了片刻才提起腳往里面走去。

  四個穿著深紅色將校戰(zhàn)裙,身披銀白色齊腰甲的軍士一把推開錦衣衛(wèi)衙門的大門。太監(jiān)大跨步越過門欄,整個人精神雄壯,走起路來虎虎生威。就連兩旁的火盆都隨著太監(jiān)黑色披風(fēng)的掠過,飛帶起點點火星,飄飄揚(yáng)揚(yáng)于冷空之中,最后綻放了亮麗的光芒落下。

  徐麒轉(zhuǎn)身過來,看見這太監(jiān)心里亦有些緊張。這個人徐麒是知道的,他名叫劉志愚,在司禮監(jiān)里官任秉筆太監(jiān)一職。且看腰帶下左搖右擺的潔白色象牙腰牌,上面以陽篆大字寫著:“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jiān)”。

  “錦衣衛(wèi)指揮使何在?”劉志愚走到衙門內(nèi)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稍有不滿的詢問起聲音。那些校尉和力士,早就被東廠太監(jiān)的這股氣勢壓倒,哪還敢上前說什么話,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躲在后面偷看。

  “稟提督,按日辰來算,各指揮使今日不在衙門當(dāng)值?!毙祺杪叩絼⒅居奚砗?,略微彎下腰桿,拱拳說出實情。

  劉志愚對于這樣的回答很是不滿意,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淡淡說道:“不當(dāng)值?那他們能去哪里?京城里百姓丟了孩子,為這事皇上都急的吃不下飯,這幫飯桶還能去哪里撒野,教坊司?還是某個角落里不知名的窯子?”

  劉志愚的這句話,引來軍士們的陣陣發(fā)笑。那些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錦衣衛(wèi)官兵,對此也只能咬牙切齒的忍耐,臉上不敢有絲毫的不悅神色。

  “提督大人,指揮使確實不在衙門里。若有什么事情,下官可以轉(zhuǎn)達(dá)。”徐麒依舊彎著腰,說了這句話。劉志愚饒有興趣的回過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說道:“把頭抬起來,讓本督好好看看……”

  徐麒慢慢直起腰桿,現(xiàn)在劉志愚才看得透徹。東廠提督先是詫異神色,而后臉上慢慢露出微笑,又說道:“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定國公的血親。通政司的公文你應(yīng)該早就收到了,就不用我多講了吧。我把丑話說在前頭。此事要是辦砸了,難免會引起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不愉快。”

  “提督大人,徐麒必定全力以赴,不負(fù)皇上所托……”

  在徐麒說完這句話后,劉志愚又來到他的面前,盯著徐麒的眼睛說:“皇上年少有為,博覽群書又有革新萬象的氣魄,是不可多得的中興之主?;屎竽锬镉终娜屎瘢蚀劝傩?,怎么做就不需要我多交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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