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有家別有風(fēng)情的川味餐廳,主打毛肚火鍋。房檐掛了一排紅燈籠,六月天排隊等位置的人汗流浹背。
偌大的餐廳里有穿著廚衣的小哥在賣力甩面,川劇變臉師傅正在給食客們帶來熱烈的歡呼,一二樓滿座喧囂,盡顯蜀韻風(fēng)情。
始一訂的三樓包廂,比外面清凈不少。金笙趴在桌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百無聊奈的看著眼前的粉紫色蝴蝶蘭,不時嘆口氣。
“李軍官怎么還不來啊,是不是要爽約?”
始一在看著菜單,瞧金笙那望眼欲穿的表情,調(diào)侃道“向來只釣小鮮肉的金孔雀,遇到塊老臘肉迫不及待要啃了?果然口味會被時間改變?!?p> 什么叫老臘肉,李軍官分明帥得很有型!
金笙佯裝生氣,瞪著她說“人家才三十歲,哪老了?楚曦和還二十八了呢!”
“咱倆說的是李良,你提楚曦和干嘛,我又不喜歡他。”
金笙一臉深意的笑看著她白皙的脖子,“不喜歡?你還沒說那晚發(fā)生什么呢?!?p> 炎炎夏日,始一卻在脖子上圍了一條薄絲巾,那些青紫的草莓印現(xiàn)在都未消散。
那日她帶著怒氣離開,一路被行人注視議論,進(jìn)了醫(yī)院直接把金笙驚得目瞪口呆,照鏡子一看紅唇微腫,纖長白皙的脖子滿是吻痕。
關(guān)于發(fā)生什么這個問題,不知怎么給金笙說。難不成她要說被當(dāng)替身了,人家吃干抹凈還忘得一干二凈?
“不好意思啊,二位美麗漂亮的女士,路上堵車了?!?p> 章南尋難得沒穿警服,胡渣也刮干凈了,俊眉朗目,一身日常衣衫很是大男孩。
恍惚中又似回到以前……
始一笑著起身,招呼他進(jìn)來落座。前后腳的事,李良扶著楚曦和也來了。
那頭黑發(fā)長了些,額前有些瀟灑的碎發(fā)??匆娝囊凰?,朗月星目有些慌張與不知所措。
楚曦和站在始一面前,望著她驚愕的模樣,輕聲說“我爸媽有事都出去了,阿良和南尋怕我一個人在家出什么意外,非得把我?guī)?,可能打擾到你們了,抱歉!”
他唇色蒼白,聲音虛弱,舉手投足盡是有氣無力,想必是病還未痊愈。她便心中一軟,忙擺著雙手,扶過他坐在靠窗比較通風(fēng)涼快的地方。
“我想著你需要靜養(yǎng)休息,在這種餐廳人太多了怕影響你,所以沒給你電話,就……”
始一輕聲解釋,緩解尷尬。
“哦不礙事,那既然始小姐有邀請之心,我亦有祝福之意,大家就不必客氣了?!?p> 他瞥了眼她脖子上的絲巾,眸子又落了新星,卻又想到什么,轉(zhuǎn)瞬即逝。
木窗外的燈籠紅映著他流暢優(yōu)美的臉廓,忽明忽暗,頗有幾分肆意瀟灑,有些無可破解的神秘憂傷。
章南尋與李良對視了一眼,皆瞇著一只眼凝視對面“病嬌”的男人。只有他們知曉,能拖到這個時辰才來,就是因他楚曦和。
早些時候,章南尋與李良洗漱換了衣服,楚曦和載著他倆直接回了楚家。
三人分坐在沙發(fā)上,大眼瞪小眼,大有始一不打電話邀請楚曦和,他就不讓他倆來赴約的決定。
轉(zhuǎn)眼就到八點,始一與金笙打了兩通電話追問他們到哪了,絲毫沒提楚曦和,他便更加郁悶生氣,讓他倆回始一話說堵車嚴(yán)重一時半會兒到不了。
章南尋與李良差點給這祖宗下跪了,迫不得已找了個臺階給他下:怕他出意外!
始一知道章南尋喜歡吃辣的,金笙也問了李良對川味火鍋很感興趣,才定這家只有火鍋的餐廳。
楚曦和是吃不了辣的,在德國始一炒菜的青椒若是辣味重了他就得拉肚子。
于是,別人吃得熱火朝天,他跑衛(wèi)生間腿麻腳軟。
金笙訂了蛋糕,現(xiàn)在才做好送來,她腿傷不方便下樓,始一便去取。
隔壁有家賣粥餃的,怕火鍋傷楚曦和的身體,始一提著蛋糕想去給他買些清淡的,可已經(jīng)關(guān)門。
再往前面走五分鐘就是條美食街,那有炒菜的。出來取個蛋糕,也沒想著帶手機(jī),便無法給金笙說一聲。
對街主打國際高端風(fēng),都是清幽雅靜的高級西餐廳。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穿著低調(diào),戴著黑色棒球帽,黑口罩把面容盡遮得嚴(yán)實。
男人出了玻璃旋轉(zhuǎn)門,正是綠燈,闊步走了過來跟在始一身后。
她慢他便慢,她站在原地四處打量哪有賣清淡飲食的,他便躲起來。永遠(yuǎn)離她十幾步之遠(yuǎn)。
楚曦和臨窗站著,把一切收進(jìn)眼底,轉(zhuǎn)身下了樓已然不見始一的身影。
身后總有個高大修長的身影跟著,始一起初沒在意,因為還是夜市熱鬧的階段,沒往壞處想。
轉(zhuǎn)角處找了家餐館給楚曦和點了兩個清淡的菜,一轉(zhuǎn)身就見對面的銀杏樹下站著一個怪異的男人。
看不見他的神情,她卻清晰的感受到他是在盯著她看。
似曾相識,更多的卻是恐懼。
當(dāng)下有些驚慌失色,自衣兜里拿了一張一百元放在店家的收銀臺上,她提著蛋糕就想往火鍋店走。
本想回去讓章南尋過來取菜,可沒跑兩步身后的男人就追了上來。
一把拉住她的手,在她張皇失措呼救的時候,男人輕喊了一聲“一一,是我。”
這道聲音低沉得似把大提琴,過去那五年就時常把她迷得神魂顛倒,像個跟屁蟲一樣,沒事就跟在他身后撒嬌耍賴。
那時這道聲音是顆定心丸,只要他出聲她便能什么都不畏懼,勇往直前。
可現(xiàn)在,他一出聲,她便六神無主,體虛腿軟搖搖欲墜。
閃著金粉的紫色盒子裝著蛋糕,啪的一下重重砸在地上。
念輕舟扶著始一的雙肩,眸眼泛著猩紅與無力,他最見不得她這副哀莫大于心死,努力鎮(zhèn)定要平靜無波,偏偏功虧一簣毫無生氣的樣子。
他怕自己也沒忍住,潰敗在她眼前,忍了許久的哽咽,才緩緩說“一一,生日快樂?!?p> 電影《賞花馬》成績很好,今天導(dǎo)演和出品方邀了很多影視界老總一起,替念輕舟辦個慶功宴。
里面那些人喝得差不多了,一個個趴在酒桌上互相吹捧自薦。
他也喝了不少,出門吹吹風(fēng)就看到她提著蛋糕東張西望,便才想起包里還有早幾天就準(zhǔn)備好了的,給她的生日禮物。
明知她恨他見不得他,可他還是跟過來了,只想親口對她說聲生日快樂。
始一緩了許久才平復(fù)情緒,還好沒在他面前泣不成聲狼狽不堪。掙扎了幾下,念輕舟就放開手。
“收回你的祝福,我怕會短命!”
聲音很是冷戾,不屑給他一眼,她低著頭拾起蛋糕就走。
可能喝多了,念輕舟顯然沒有平日里的理智,一把將她拉回懷里,緊緊禁錮著。
他貪戀她的每一絲每一縷,任她拳打腳踢巍然不動。
只是忽地感覺左臉很疼,震得他都能感覺到臉骨有些麻木。
念輕舟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暈頭轉(zhuǎn)向,拼命抬眼瞧去,是個同樣高大充滿力量的男人,把始一拉過去護(hù)在身后,冷煞的睨視著他。
這個男人他見過,那晚念滿發(fā)了張照片給他,始一被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拉著手越過人群。
念輕舟匆匆瞥了一眼,刺得眼疼心疼。
翌日上午,章南尋還打電話問他是不是真的不愛始一,放下她了,如果是請他祝福她被另一個男人深愛。
他驟然慌張,有種要永遠(yuǎn)失去始一的感覺。
念輕舟踉蹌了兩步又要抓過始一的手,楚曦和抬腳就要給他一腿,始一慌忙擋在中間,大喊“楚曦和,別傷他!”
喊得急切,生怕他真的傷了念輕舟。
退役特種兵因一女子毆打當(dāng)紅國際大明星,這事若被狗崽拍了,必然引起軒然大波。她怕了那種無端生事的八卦,身處輿論漩渦中無法脫身。
楚曦和不發(fā)一語,看了一眼被她護(hù)下,淺淺笑著的念輕舟。
口罩掉了,那張白凈生姿的臉比屏幕還英俊幾分,臉頰處有些青紫,稍顯狼狽。
如被當(dāng)頭灌了一盆涼水,楚曦和眸眼沉了又沉,薄霜涌上擋了心底的難受,不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本以為她遇到登徒子了,原來是提著蛋糕,來和舊情人小聚一會兒。
都說她為了舊情人自殺,心早已如死灰,可楚曦和分明覺得她心里滿滿的還裝著念輕舟。
她那猩紅的眉眼,再慌亂眼里也只有念輕舟的身影。
她急切又冷漠的聲音,再顫抖也是對念輕舟的關(guān)懷。
楚曦和在槍林彈雨中挨過子彈穿肉的滋味,皮肉再疼也比不過此刻心如刀割的痛。
始一以為楚曦和是回火鍋店,折回店里拿了兩個炒菜,小跑著要追上他,卻見他未上樓,而是駕車直接離開。
以為是剛才喊得大聲,讓他誤會她沖他發(fā)脾氣,便撥電話過去要道歉。
“我頭暈不舒服,先回去了,生日快樂!”
未等她出聲,楚曦和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念輕舟看著地上的蛋糕,心中五味雜陳。他當(dāng)真是始一口中說的惡魔,去年在她生日那天求婚別人,羞辱她。
今年頂著已婚男人身份,跑來跟她糾纏不休。他活該,他認(rèn)罪,上蒼怎么罰他都可以,但還是厚顏無恥的祈求她能回到他身邊。
今夜無星辰明月,清風(fēng)不來,塵埃依舊沉在地上。
燈火闌珊,始一渾渾噩噩的迎來28歲。
愿:〔新生你好,請善意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