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感覺讓我不由緊閉上了雙眼。
巧的是正好有人在此處,他看見一白衣女子從樓上墜落,想也不想的飛身上前。
忽然身子一輕,一雙有力的臂膀環(huán)住了我,這人明顯是有武功傍身,他拉著我,我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
“呃?!?p> 剛落在地,一支箭從樓上飛了出來,不過只是與我擦肩而過,擦傷了我的手臂。
“什么人!”救下我的男子大呼一聲。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沖他搖搖頭,讓他別去追究了。
“青衣!”
“弟妹!”
許是聽到了動靜,顧大哥和皇兄都跑了過來,看到我,也都吸了口氣,那箭只是與我擦肩而過,奇怪的是,我竟流了不少的血。
“你是,媼柔?”那人的語氣帶著不確定,卻又帶著些期盼。
我抬起頭,第一次瞧清他的容顏,也驚喜出聲,“白將軍!”
白桃緣,是白將軍的嫡子,也是大哥的好兄弟,兒時常在府中看到他。
重逢故人,還想再聊點什么,我卻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下去,我的手臂如同被卸去了一般讓人疼痛難忍,渾身疲軟,這支箭上,定有些不干凈的東西。
恍惚中聽見顧大哥喚了我?guī)拙?,之后,就再也沒有意識。
渾渾噩噩的,我竟有了一種快離世之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心的溫暖喚回了我的絲絲意識,費勁的睜開眼,終是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顧大哥,八殿下,伊人,抱著寧兒的欣雅,還有坐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的幼清。
“舍得醒了?你都睡了五天了?!币娢倚蚜?,他一下振作了起來,聲音卻沙啞的很。
我鼻尖一酸,想抱住他卻沒有力氣,怎么就突然,恍若隔世了。
“怎么,大家都怪怪的?”我看向眾人,皆是低頭沉默著,“我都醒了,還這么壓著做什么?”
無人回應我。
“幼清?”我搖搖手,他的下巴冒出了不少青渣,應該是這幾日守著我太累了,怎么我醒過來了,他卻還是這么一副樣子。
“尋,入牢了。你前兩日的樣子,就像是已經去世之人,尋來找我,給了我一顆藥,我給你服下,你就醒了?!彼p聲說。
“他為什么?”
“他是丹蚩的細作?!?p> 我一怔,千千萬萬的理由都能有,居然是因為這個,“什……什么?”
“還是林將軍所報,鬧得滿城風雨?!庇浊鍑@口氣,執(zhí)住我的手,“他說,你醒了他想見你一面,明日就行刑了?!?p> “那……”我低下頭,想著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去知道的,又害怕他像之前一樣過激,“你陪我一起。”
他笑了,像是釋懷,“好,我陪你一起?!?p> 然后扭頭向音離吩咐了馬車,從欣雅手中拿來披肩給我披上。
顧大哥和八殿下見我醒了,也都出宮了。
地牢陰暗,一進去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門“吱呀”一聲打開,我看到了一身囚服的尋,他正在用晚膳,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整個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笑了下,“醒了?”
“你……”看著他,我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知道的,我找你來,也是希望這世間能有一個人,哪怕是一個人能知道我與妍妍的相識相知?!彼椭^,看向我時,許是從我的眼中找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眉目間皆是溫柔,“今日聽了,就當是為我留個念想,但也不必去理會旁人的閑言碎語。”
徐妍妍是丹蚩的神女,可卻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窮酸的教書先生,他們相識于一場廟會,為了離心愛之人近一些,徐妍妍設法讓尋進徐家當教書先生,每日每日相處,尋自然是對眼前美艷高貴的女子心生愛慕,二人互通心意,卻遭到了徐家的反對,徐父將尋趕了出來,又暗地里散播了許多虛假的消息,害的懷著身孕的徐妍妍自盡,也將尋塑造成了一個惡人。
到了中原,尋從昏迷中蘇醒,第一眼看到的女子竟幾乎和妍妍生的一模一樣,而高玥兒在被我大哥拒絕后,也心灰意冷,與尋的相處中,她愛上了尋,只是盡管面對著兩張一樣的面孔,在尋心里唯有徐妍妍一人。
因為高玥兒的意思過于明顯,尋不得已離開了高家,他被林家管家所收留,做了一個侍衛(wèi),卻在那天見到了大殿翩翩起舞的我,那日也是我與幼清的初見,在這之前,我有幸見過徐妍妍的舞蹈,就納了些動作進去,尋看到了我的舞蹈,一時入怔,但在當天晚上,一封徐妍妍的決絕書被白鴿送了過來,字字決絕,句句誅心,尋痛不欲生,這份仇恨連帶到了高玥兒和我身上,這便是他來對付梅家的理由。
直到那日,我和他說徐妍妍早便死了,他開始著手調查當年之事,與自己在丹蚩的舊友連上了關系,卻被林將軍抓到把柄,他說等到尋除掉了重回太子妃之位的我,這件事情他就不會再提。別無選擇,那天那支箭,實際上是該刺到我的心,只是他霎時心軟了,因為他覺得,這世間能有人與她相似,已經很難得了,所以他只用箭劃傷了我的手臂,但是為了給林將軍交代,那箭上的藥會讓我昏迷,在神態(tài)上如同死了一般,直到拿到了解藥,我方可醒過來。只是在那沒幾日,他就夢到了徐妍妍,她懷里抱著他們未出生的小孩,再一轉,夢中是奄奄一息的我,他想可能是他的嬌嬌,不讓他濫殺無辜,第二日,他就將解藥給了幼清,只是為林將軍發(fā)現了,所以落了如此下場。
聽完整件事,我一直緩不過來,我一直在別人口中了解到的尋,原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癡情種罷了。
“那……你飲酒時說的?!彼敃r字字句句說這該死,現在想來還是毛骨悚然。
“那日啊,”他笑了下,“不過是為了讓你害怕罷了,若我真想對你下手,你怎么會有從窗口跳下的機會?!?p> 他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高玥兒實際上根本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當年她被梅公子拒絕,然后想盡辦法懷上了我的孩子,我才娶了她,后來她滑胎了,我不曾與她親近過,她就造了謠,把你們引來了?!?p> “其實我也無悔,我這一生與她相愛過,這不就夠了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我當初差點殺了你,到時候還是你來聽完我的故事?!?p> “那梅家……你從哪里得來的信件?”
他搖搖頭,“梅家只是我只是聽從吩咐,當時我恨你,恨你有著和她類似的神態(tài),林將軍說了可以讓你痛苦,我就去做了?!?p> “那高小姐呢?”我還記得那日他說著要殺了她。
“高玥兒,雖然我和她之間沒有情誼,我也不會殺了她,她的身子不好,是突然暴斃的?!?p> 故事也已經講完,他站起身,送走了我和幼清,只是擺擺手,灑脫的樣子就像我們只是小別。
我心下一澀,剛轉身卻又聽到他帶著哭意的一句,“太子妃!”
“如果來日,有人拿著未婚有孕自盡這樣的不好的話污蔑妍妍,你一定要告訴他,徐妍妍是最好最好的女子?!?p> 轉身,他正狼狽的扒著門,苦笑著。
我點點頭,許了他的話,就走出了大牢。
“犯人尋畏罪撞墻啦!”
獄卒在身后嚷開,不少人圍了進去。
暮色降臨,我想起了與他們初見的場景。張揚的徐妍妍,恬靜的高玥兒,薄冷的尋,這三人這一生,用盡力氣與彼此糾纏,卻紛紛在這最美的時候離開。
興許再次見到彼此,他們三人都會心中釋懷吧。能相識相知相愛一場,本就是這人世間最難的事情了。
“別想了,我們回家吧?”許幼清上前牽住了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這是他的路,是他的命,他自己選了,我想他一定甘之如飴?!?p> “幼清……”
我忽得想哭,不由分說的撲倒他的懷里,“從此,無論別人說了什么,都要先來問問我好不好?我不想也在別人嘴中成為一個自私自利的人?!?p> “好?!彼p笑了一聲,揉了揉我的頭,“那我們回家吧?愛哭鬼?!?p> 牽著我的手,他大步向前,看著他的背影,終是信了皇后娘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