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準(zhǔn),”林微然道,“不過我敢確認的是,林瑾然絕不會就此罷手?!?p> 如果她肯就此罷手,就不會做出這么多傷天害理之事,但很明顯她不肯停下來。
小紅與魏姨娘不發(fā)一言,似乎在默許林微然說的話。
屋子里燭火搖曳,投射之下的影子也飄搖不定,令人琢磨不透這里邊所有的一切,這一切是易脆的瓷碗,脆弱得連一陣很輕很輕的風(fēng)便能湮滅這里邊的全部。
靜雅軒。
曉曉一直在等著消息,最終等來的是失敗的結(jié)局,被迫將小紅給放了回去,又被大姑娘召見,林瑾然一一把經(jīng)過告訴了她。
“姑娘,這怎么可能……”
曉曉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手里邊也沒有閑下,給瑾然輕柔肩膀。
“我是眼睜睜看著二姑娘進去的,怎么就給敗了?”曉曉一語道出了自己在暗中布下的局,指使眾奴仆擺下的布陣。
難不成是因為冼三郎那個……不行?
“你小點聲!”林瑾然呵斥,讓她管住自己的嘴,別把不該說的說出口。
“父親這會子可在嚴查此事,我們靜雅軒好幾個下人都給支出去問話了,打的打罰的罰,那血肉模糊的,若不是你是我跟前的人,你以為你這細皮嫩肉能扛得住這鞭子嗎?”
林瑾然瞪了她一眼,讓她說話注意些,否則火總歸引到自己的身上。
“奴婢知錯,”曉曉也是被嚇到了,忙著低頭認錯。
也是幸虧她深受大姑娘的恩寵,才不會被抓拿去嚴刑拷打,不然誰知道還能不能活命。
“姑娘…當(dāng)時你來的時候,這門已經(jīng)壞了?”曉曉很懂得如何挑些自己的說辭,撿了幾個片段問話。
“對,”林瑾然把手伸入浸泡馥郁花瓣的水盆,臭著一張臉去。
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把她的門砸壞了,搞得她閨閣亂七八糟的,無奈之下只能住了偏房。
這鬼地方當(dāng)然沒有自己的閨閣好,連床單都是硬生生的,連個火炕都沒有,也是叫下人給置換了幾回,換了上好的錦緞棉絨,搬了盆銀絲灰炭,她才勉強肯住進去。
曉曉遞過了一張帕子,等著林瑾然洗好了就可以擦拭干凈。
“真君子啊……”曉曉由心底發(fā)出感慨。
這門必然不是二姑娘砸壞的,她這力氣,嬌柔得很呢,所以做出這事情的人只能是冼三郎。
可那時的冼三郎已經(jīng)吃了春.藥,他卻能克制住自己的獸.欲,幫二姑娘給逃了出去,不可不謂真君子。
冼家三郎在京城是有許多崇敬他的女子,曉曉其實也多少算是一個。
“你說什么?”林瑾然不滿。
這賤丫頭,事敗了還敢替別人說話。
“噢,沒有沒有?!睍詴悦χ鴵u了搖頭,發(fā)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改口:“姑娘我是說,您別怕,這次壞了事,還會有下一次機會的?!?p> 大姑娘是這個府邸里唯一的嫡女,是老爺跟大夫人心尖上的肉,所以無論她做什么,最終都會被原諒的。
“下次機會?呵,你家姑娘現(xiàn)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還下次機會!”林瑾然語調(diào)尖銳,陰陽怪氣的聲調(diào)讓聽者不舒服。
現(xiàn)如今父親在徹查此事,此事還出在她們靜雅軒,要是哪個嘴瓢的下人骨子不夠硬套出了話,她又該怎么應(yīng)付。
“姑娘放心,他們每個人的家眷都捏在我們手里,就算他們覺得自己的命賤不值得,也多少會顧及家人的命?!?p> 曉曉安慰她家的大姑娘,她們行事向來這樣,對下人也是多有厚待,并且牢牢扣緊他們的家人,所以行事總讓人抓不住把柄。
所以就算哪個不懂恩典的狗東西真敢說出什么話,她們院就是追到九泉之下也要讓他灰飛煙滅,讓他永生永世絕后。
林瑾然顯然被這話慰藉到了,眉宇間漸漸舒展,手洗干凈了心情也爽朗。
“信送出去了嗎?”
一封前往川渝方向,告急母親回京的信。
“回姑娘,快馬加鞭送過去了。”曉曉回了她的話。
林瑾然這下真正放下心來,躺了下來“嗯”了一聲,睡袍融入了被褥,今天一天也夠她累嗆了的。
曉曉見她要入睡了,便拉下了鵝黃曼簾,垂下珠簾,準(zhǔn)備退了下去。
林瑾然半瞇著眼,安靜下來思緒又開始騰飛,想到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又想到了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宛風(fēng)。
宛風(fēng)他那晚沒有如約與她見面。
林瑾然睜開了雙眼,望著上方發(fā)呆。
但她確信,他那天來了,卻不去見她。
林瑾然心口猶如被堵住了一樣,難受得她輾轉(zhuǎn)反側(cè)。
曉曉帶走了水盆,又回頭拉好了窗戶,吹滅了蠟燭,正要拉好房門。
“慢著,”里邊傳來了瑾然的聲音。
“你進來,我要問你幾句話?!?p> 曉曉動作定格了一會子,又敞開了房門,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姑娘,怎的了?”
莫不是在怕些什么,或是胡思亂想了什么可怖的畫面。
曉曉又重新掀開珠簾,拉開了曼簾,看見大姑娘側(cè)睡在左側(cè),干癟著嘴巴,一副好不委屈的樣子。
曉曉坐在了床上,有點猜到大姑娘的心思,又揣測不出,“姑娘?”
林瑾然沒有急著問她,想了好久,屋里一絲靜謐,兩人緘默在這漆黑的夜晚。
“我且問你,那日你去叫了他,他為何沒有出現(xiàn)?!?p> 林瑾然像被一根根針刺痛了心房,從心口縈繞的霧氣漫上頭頂,壓抑得她無處宣泄。
她為了他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他竟連她都不敢見。
曉曉自然明白她說的“他”是誰。
“這……”
她該怎么說才能讓大姑娘不會傷心呢,這真是個值得商榷的經(jīng)書典籍,比一切星宿都值得研究。
林瑾然見她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干脆就坐立起來,一手抓住曉曉:“說!”
這賤丫頭該不會有什么事情隱瞞著她吧,難怪那天她神情總是有點不對勁的樣子,莫不是宛風(fēng)對她說了什么話。
“我……”曉曉被抓得有點疼,也不敢求饒。
這讓她怎么說啊,曉曉感到欲哭無淚。
宛風(fēng)說他是地里的污泥,大姑娘是高貴的云雀。
這話固然不錯,但致命的是那后面那句:
大姑娘這些年一直受他所拖累,怨他不能克制住自己,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從今往后不復(fù)相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