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口述的話跟折子上的內(nèi)容相同。
只是那名士子供出的賣考題之人,攀咬的是副主考龔瀾,羅列的樁樁件件證據(jù)都指向龔瀾。
陳安邦明白這是此子的構(gòu)陷,是不是歪打正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龔瀾本就不干凈。
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已經(jīng)顧不得這么多了,他的雙手緊握折子,這是能救自己命的。
在這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的心境先是大悲,隨后又被大喜填滿,此番不但性命保住了,或許懲罰也不會太重。
陳安邦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本官多謝小公子相助,不知小公子需要本官為你做什么?”
“大人將折子謄抄一遍,即刻趕回國都面見大王,證人已在大人府外側(cè)門。小子就先告退了。”
陳辰說著就站起身。
陳安邦狐疑的掃了他一眼。
此子到底有何目的?
施恩不望報?真乃天方夜譚,可此子又什么都不說,當(dāng)真是令人費解。
陳安邦心中迷惑不解,恍惚著站起,略顯卑微的躬著半個身軀跟在他身后。
送到房門口時,見那小子突然轉(zhuǎn)身,說道:
“對了,小子還有一事要替我家主人轉(zhuǎn)達(dá),我家主人說會替大人好好照顧令郎,不過令郎卻心緒難安,不知陳大人可否些封信給令郎,也能讓他安心些?!?p> 陳安邦聞言心中冷笑連連,狗屁的寫信給逆子,他是想自己寫投誠信。
事已至此,還能怎么辦?
即便自己不知道他那所謂的主子,是朝中哪位爭儲的王子又或是太子、中立的哪位大能,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逆子還掌握在他們手中,那張自己親手寫的字條也是鐵證。
這樁舞弊案雖然嫁禍在龔瀾身上,但自己卻不信他們沒有翻供的本事,他們肯定握有證明龔瀾是被栽贓的證據(jù)。
不過短短幾息時間,陳安邦已經(jīng)看清了形勢,識時務(wù)為俊杰,如若不答應(yīng),這場舞弊案就不會有龔瀾什么事,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至于家訓(xùn)不得參與奪嫡叛亂,他也顧不了了。什么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小公子說的是,老夫這逆子涉世不深,遇事肯定會六神無主,老夫這就寫封信教導(dǎo)他,讓他在大人身邊好生伺候著,畢竟大人可是他老父的救命恩人?!?p> 陳安邦這番話說得面面俱全,兒子涉世不深,那老子當(dāng)然能看的通透,最重要是表明自己的心跡,會感恩戴德,不會有異心。
陳辰笑著抱拳:“陳大人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小子會詳盡闡述給主子聽,有請老大人快快寫信,小子還要回去交差?!?p> “小公子稍等,老夫這就寫。”
最終,陳辰帶著印有陳安邦私章的感謝信離開,這封信的內(nèi)容極盡諂媚,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信是寫給敵國世子的。
比起通敵叛國,鄉(xiāng)試舞弊案真算不得什么。
此次能讓陳安邦栽一個大跟頭,除了是抓住他的命脈打一個措手不及,還有陳辰的謀算得當(dāng),一切都是嚴(yán)絲合縫。
陳安邦已經(jīng)徹底掌控在手中,陳辰接下來該想的是在拔除陳家之前,如何讓他發(fā)揮余熱。
他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左侍郎,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未必不能往上升一升。
楚世子在晉國朝堂有高官為耳目內(nèi)應(yīng),想來就是一件美事。
確實是美事,陳辰嘴角流露出笑容。
想必陳安邦對自己杜撰出來的主子有誤解吧,他如何敢想能在晉國攪風(fēng)云的人,只是楚國區(qū)區(qū)一介商賈?而他自己投靠的是敵國世子?
陳辰心情舒暢,朝著馬車外問了一聲,“后面可有人跟蹤?”
“回公子,沒有信號發(fā)出?!?p> “知道了?!标惓綉?yīng)了一聲。沒有收到信號就是無人跟蹤。
梁景瑜的車駕旁邊還坐著一位武士,回話的人正是他,此人是楚世子安排過來的人。
楚世子統(tǒng)共派了九十三人過來,聽候陳辰差遣。
陳辰這次出來帶了十一人,有五個人黑衣蒙面,在馬車離開后,守在文館附近。
還有五人暗中跟馬車后面。
目的就是以防陳安邦派人跟蹤,只要有人踏出文館或身后有人跟蹤,黑衣人就會現(xiàn)身,如此便能震懾陳安邦,且不會跟他鬧出不愉快。
馬車回到別院,楊無風(fēng)出來迎接,見著她下馬車就問:“你去哪里了?”
陳辰不介意他的質(zhì)問,望著那張臭臉道:“替世子收服一枚暗棋。不知將軍準(zhǔn)備的如何?”
楊無風(fēng)沒有細(xì)問,回答道:“已經(jīng)發(fā)動了。”
“將軍怎么不親臨指揮?”
“還不是為了等你。”楊無風(fēng)冷冷撂下一句就往外走。
陳辰也跟了上去,她也想去看看熱鬧,檢視自己的勞動成果。
不多時,他們來到貢院大街,自今日下午傳出鄉(xiāng)試有舞弊,貢院大街就一直人滿為患。
兩三千士子聚集在此不肯離去,叫囂著朝廷必須給一個說法,科舉不公,要重新再考。
這個節(jié)骨眼出來街上的學(xué)子,發(fā)出的都是統(tǒng)一腔調(diào)的聲音。
而這樣的腔調(diào),城內(nèi)各處學(xué)子的住所或酒樓茶館里的學(xué)子,有人還在促使著他們喊出此統(tǒng)一腔調(diào)。
在貢院附近一間破敗的旅店,這里居住的都是窮書生,有一間屋子住了十名士子,此時他們談?wù)摰恼琴u考題之事。
“如今科考光有才學(xué),沒有銀子可不行?!币幻孔哟诡^喪氣說道,聽這陰陽怪氣,像是怪自己沒有銀子買題。
有一名士子目光掃過諸位士子,眼中眸光閃爍:“年兄說的對,咱們必須讓朝廷給個交代,必須重考?!?p> 重考?還能這么來?我們怎么沒想到?
士子們聞言都呼吸一窒,心砰砰砰砰跳的厲害。
良久過后,終于有其他士子回應(yīng):“對!必須要重考!”
“說的對!必須要重考!”
“咱們同去討個說法!”
有人起頭,眾士子互相呼應(yīng)都往外走。
這一幕,越州城許多地方都上演過。
重考———是陳辰能否挑動成事的關(guān)鍵,因為她知道,重考絕對是大多數(shù)自知沒有考好之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