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獨白

　　本來正饒有興致依靠在窗邊讀書，因為天空漸漸下起小雨的緣故，顧夏想起了什么，急切地放下手中書《我的青春誰做主》，獨自一人散步在涪江堤邊，感受著雨后自然萬物特有的詩意味道。頭發(fā)上盡是亮晶晶，像散落的珍珠，像孩子一不小心抖落的白糖，肩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圈、一圈水的痕跡，慢慢向四周暈開來。

　　顧夏喜歡細雨，喜歡感受風帶雨的氣息。每每到這時，顧夏都會獨自到雨中散步，讓心靈回歸于平靜。在他的思想里，感受自然、領悟生命本就是一種靈性人類的“悟性”體現(xiàn)。倒不是說顧夏學問有多高，只是他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總有支持自己行動的一套哲學思想。自大學畢業(yè)以后，重情義的顧夏選擇了來到陌生的涪江市，陪伴在戀人吳詩語身邊。太多的過去時光，太多的回憶，記憶沉淀，顧夏不想再靠回憶活著，更不想失去眼前的幸福時光，哪怕是一秒。感受當下，珍惜眼前人，這是顧夏對吳詩語的愛情承諾，也是對林晚夕的青春記憶。事實上，在顧夏的感情世界里應該還有柳文冰的位置，還有那個粉紅色的房間。

　　江邊幾只小漁船上升起裊裊炊煙，應是閑來無事的漁家在忙著燒水泡茶，雕刻閑暇時光。一群水鴨子在淘氣地追逐，偶有一兩只水鴨離開鴨群，悠閑地覓食。遠遠望去，形單影只的水鴨驚不起一絲波瀾，在傍晚的夜色里更加孤寂。顧夏轉過頭，風拂過，江邊樹上的煙霞起伏成一波黃白色的海浪。他微微一笑，然后表情深沉，仍是初見的模樣，如畫的眉眼，漆黑的發(fā)。黃白色的煙浪中飄下幾片樹葉，天地間再沒有其他的色彩，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蛘撸谒闹?，只有自己獨立的思想世界。

　　和著春風細雨，靜靜散步在涪江邊，柳絮紛飛，思緒也隨著一起輕輕地擺動，想起了那段青蔥的歲月，想起了不可得的追求，想起了刻苦銘心的愛情。有些人，一錯過，就是昔人；有些事，再美好，皆成往事。糾結、悲情，應該是對顧夏與林晚夕感情糾葛的最好描述吧！彼時，吳詩語還未真正地進入顧夏的心底，只能是淺淺地多一絲留意，或者叫作有些許好感。那個當初讓顧夏決定奮不顧身、永遠守護的女子，他們已經(jīng)有好長時間都沒有聯(lián)系了，沒有消息，沒通電話，只有回憶。倒是柳文冰會常在QQ上給顧夏留言，講一講她的心里話，說一說她的故事。顧夏知道，總有一天，那些曾經(jīng)肆意而洶涌的青春沖動都會漸行漸遠，成了沿途見過的每一片風景，榕樹樹葉縫隙里的那一片陽光早已冷卻成許久以前的感覺。時間流轉，事事無常，愛情結局似乎卻沒有太多的變化，兩個原本不在一個軌道的人卻在時間、習慣、生活的培養(yǎng)下逐漸變成了戀人、愛人。顧夏與吳詩語就是屬于不在一個思想軌道的兩個人，可他們的愛卻在時間的流逝中越發(fā)真誠，歷久彌新。而對于曾經(jīng)自己喜歡的林晚夕，曾經(jīng)喜歡自己的柳文冰，顧夏在內(nèi)心深處默默給她們留下了一處位置，用來回憶、祭奠年輕時美好的沖動，并深深隱藏以免激起吳詩語的濃濃醋意。世事如此，時光把過去濃縮成記憶，你可以回首，但無法回轉，一切遇到的、訣別的、擁有的、失去的，都無可更改。只要回憶還在，一切就還好。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顧夏自然而然地停下腳步，扶著石欄眺望江景。綿綿細雨散落在江面，打破如鏡一般的平靜，就好像此刻顧夏內(nèi)心的心景。遠遠看去，他一臉深沉，靜靜地，時間果然是治療情傷的最好良藥，想起林晚夕，回想過往，顧夏已經(jīng)沒有那么在意了。那些走過的，錯過的，失去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yōu)橛洃洠荒敲粗匾质冀K保留在心上。偶爾飄落的小雨滴，滿滿地爬滿顧夏的眼鏡鏡片，文弱書生配合著蕭瑟環(huán)境顯得更加柔弱了，無形之中卻充滿詩意。

　　“我和我驕傲的倔強，我在風中大聲地唱，這一次為自己瘋狂就這一次我和我的倔強……”手機的彩鈴聲響起，從褲包里傳來的依然是五月天的歌聲。聽五月天的歌成為顧夏自與林晚夕分開以后戒不掉的習慣，也可以說是他用來撫慰心靈創(chuàng)傷的解藥。在他看來，搖滾的曲調(diào)，配合沖破憂郁、尋找方向的歌詞，有一種代入感，總能給他一股莫名的力量，鼓舞他從一段悲傷歷程走向另一段新感情。

　　拿起手機，先看看是誰的號碼，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號碼——66880，他微微一笑，心里甜甜的。為了聯(lián)系方便、快捷，他們加了互動情侶號。66880，這是吳詩語的短號，是屬于她獨特的標簽。

　　“喂，老婆，有什么指示？”

　　“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在干什么，是不是旁邊有女的?。?！老實交代?！彪娫捘穷^傳來了連串質(zhì)問聲。

　　“嗯.....”一時間，顧夏有些語塞。內(nèi)心有無耐，更多的卻是被關心后感到的幸福、甜蜜。

　　“哼，你怎么想這么久？你不愛我啦！你真的不是那么愛我。要不，喊旁邊的美女接個電話?！逼鋵崳麄円黄鸾?jīng)歷過那么多事情后，吳詩語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是個重情義，不會亂來的人。她這樣說只是為了和丈夫溫存，在枯燥的生活、工作中尋找出一點夫妻之間的樂趣。

　　“天地良心，除了老婆大人，哪個女人還看得上我呢？用現(xiàn)在流行的話講，我就是一個天生的屌絲，一副矮矬窮的樣子?！辈幌朐偌m結于和誰在一起、在干什么的問題，顧夏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

　　“誰說的？我覺得我老公就是最帥的，大作家，沒有哪個比得上?！眳窃娬Z自信滿滿地說。聽她的語氣，是出自真心的，更是堅定不移的。自他們戀愛以后，顧夏就成為她心中的一片天。即使他們分居的時候，顧夏在吳詩語心中的位置都沒有變過。一刻沒有了他，聽不到他的聲音，她就越發(fā)地思念，還會一通胡思亂想。

　　“不要騙我啦，說謊話都不打草稿。我知道所有女生都喜歡帥哥的，你也不會例外。”

　　“怎么會？我是真心的，真的覺得老公最帥。”

　　“差點被你騙了，話說，你剛剛背著我在干什么呢？老公！”

　　“你要我說老實話嗎？”

　　“當然。難道還想騙我不成！雖然人常說忠言逆耳，但我還是有那個容忍度量的嘛，都能過船啦。交代吧！”

　　“那我只好實話實說了，我在想你，一刻也不停地想你。那種思念就像穿腸毒藥一樣沁入我的每一寸肌膚，緊緊和我的血液交融在了一起。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會越發(fā)地難受。老婆，你倒是說說我是不是已經(jīng)愛你愛到深入脊髓了?。　?p>　　“油腔滑調(diào)，不要以為說兩句甜言蜜語就能騙過我，我是那么好騙的嗎？說實話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哦?！?p>　　“‘豬’，實在是冤枉了好人，我和嘟嘟一直在涪江邊散步，剛走到犀牛堤這里。”

　　嘟嘟是顧夏養(yǎng)的一條小狗，甚是可愛，調(diào)皮起來顯得很是呆萌。名如其身材，胖嘟嘟的，每當捧起這個胖嘟嘟的小家伙來細看——倒是挺漂亮的一身毛皮，光滑伶俐，在陽光底下更是會閃耀出絲絲亮澤，甚是叫人喜愛。可就有一點令顧夏煩惱，嘟嘟喜歡胡亂排泄，也不管是椅子上、沙發(fā)上，還是床上。只要它想，它就可以給你塑造很多小溪、山巒，甚至還有黃河水流經(jīng)的痕跡。至于嘟嘟的品種，顧夏也說不清，領取來的時候聽吳詩語的外公說它有一半‘吉娃娃’的血統(tǒng)，另一半就不得而知了，大概“嘟嘟”是兩條狗哪一天在大街上沖動的產(chǎn)物。

　　“嘟嘟？讓它給我叫兩聲?！闭f完，吳詩語在電話那頭撲哧笑開花了。

　　“怎么叫啊？掐它一下？要不，我給你叫！”顧夏詢問道。

　　“跟你開玩笑呢！涪江城區(qū)沒有下雨嗎？”

　　“在下?。′冷佬∮??！?p>　　“那你還在外面瞎逛，頭發(fā)淋濕了沒有？衣服呢？你本來體質(zhì)就弱，經(jīng)常感冒，就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嘛。真是讓人不省心！”

　　“好、好，知道啦，還真是有夠啰唆的。就這樣，我掛電話了喲。”顧夏的黑色妮子大衣兩肩上的確已經(jīng)淋濕了，最初頭發(fā)上的水珠也慢慢地滲入。

　　“喂，不忙掛，還有一件事。吃早飯沒有？”

　　“吃了，在樓下吃的稀飯和小籠包。還是牛肉餡的喲！”

　　“好嘛，不煩你了，記得早點回去。對了，媽說，幺女晚上不回家吃飯了?！甭牭絽窃娬Z這樣說，終于可以輕松一下左手了，顧夏果斷掛斷了手機，甩了甩左手，活動了一下關節(jié)。按理說，通話時間又不是很長，不應該有酸痛的感覺啊！怎么手臂還酸酸的呢？應該是體質(zhì)弱的原因，自從肝損傷被治好后，顧夏總愛生一些小病。手機那頭，等到顧夏掛斷了，已經(jīng)聽見悅耳的滴滴聲，吳詩語才慢慢放下手機，這是多年如此養(yǎng)成的習慣。愛顧夏，愛他的聲音，她總會等他先掛斷手機，即使自己再如何的忙碌。顧夏對于吳詩語的關心盤問，早已找到了一套對付辦法，那就是往好的方面引導。這也不能叫欺騙，大家通常把這種未傷及他人的謊話叫作善意的謊言。顧夏此舉，一來是免得她為自己擔心，二來也是不想她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嘮叨一個不停。其實，顧夏早上并沒有吃飯，只簡單地喝了一罐伊利高鈣牛奶。小狗嘟嘟也沒有在他身邊，正被他關在家里的籠子里孤獨地汪汪大叫呢。

　　每逢細雨天，顧夏就想一個人單獨走走，理理自己的思緒。愛這樣的天氣，不僅是因為有大自然的原始氣息，最深處的原因還是在這樣的天氣中他第一次邁入了京華師大，從此書寫屬于他的青春。

　　時間讓我們學會回憶，回憶讓我們學會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