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鳳看著隔壁那個拿一本英文雜志的少年,自從上車以來他都沒抬頭看過一眼。
從小學(xué)到高中沒掉出過班花評選前五的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就非要和對床的閨蜜鄧子嫻在微信上各下注兩百塊賭那個男人什么時候憋不住看她一眼——然后害羞得滿臉通紅,結(jié)果就是五個小時過去,這輛k開頭的快車都過了清遠(yuǎn)地界,那個男人都沒有抬頭。
倒是有幾波人來找他,都盯著她看了好幾眼,尤其是看她露在被子外那雙修長白凈的腿,有個滿口黃牙的小矮子還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那個男人嘴角都沒翹起任何旖旎的弧度,只是看書,好像那本書里真的有什么比她還好看的東西,倒是讓她有點(diǎn)好奇了。
只是她也撇不下面子去問,這樣不就顯得她在關(guān)注他了?所以她就一直忍著,鄧子嫻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等到在一個大站停下的時候,他終于去上廁所的時候,她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所向披靡的?;ㄒ灿性诎]蛤蟆身上吃癟的那一天?”鄧子嫻毫不客氣地領(lǐng)了兩百塊,然后肆意地嘲笑,也是兩人關(guān)系鐵到蓋同一張被子看一晚上gay片的程度,不然常以冷面冰霜著稱的陸曉鳳早就氣得炸毛了。
“行了,他玩欲擒故縱我還懶得關(guān)注他了,定力再深的癩蛤蟆也是癩蛤蟆?!标憰曾P撇了撇嘴,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怒瞪的雙眼早就出賣了他,生氣了一會兒她想起來。才看向那本放在床上的雜志,一下子就把自己羞得滿臉通紅,鄧子嫻俯身一看,自己的臉也紅得跟猴屁股差不多。
原來是一本《play boy》,俗稱《花花公子》的,她們也是看過的,可惜沒有專供女生版本,只不過在火車上看這個膽兒也忒肥了,陸曉鳳心底卻不由高看了幾眼,初中高中動不動就炸毛天上曉得一半地上全都曉得的小流氓們好像都沒現(xiàn)在的他膽子大。
“咳咳?!?p> 男人回來了,不用聽聲音,看見陸曉鳳遇遮還羞的猴屁股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倒也光明正大地笑著說:“對不起啊,沒藏好?!?p> 他是真沒想到這倆女的會看到,所以也沒藏,主要是沒想到這倆長相就有七八分,身材更是九分往上走的女的會閑得無聊往下看,明明感覺這倆人都在玩手機(jī),一個看綜藝一個追劇不亦樂乎來著。
看著少年靦腆的笑容,陸曉鳳終于有了搭訕的心思,打定主意不接他話茬兒,裝作不在意地問道:“也是去廣東讀書?”
“廣輕工?!蹦腥艘矝]有任何不好意思,直接回答道,只是把翻到尾頁的《花花公子》塞進(jìn)了被子里,短時間內(nèi)絕不會拿出來了,畢竟剛才是背對著她們,找了個死角藏得挺好的,現(xiàn)在被拆穿了,多少要點(diǎn)臉。
“哦?!彼坪跏怯X得學(xué)歷低了,陸曉鳳也沒了攀談的心思,鄧小嫻最懂自己這個閨蜜,他本來就是廣外的高材生,看不起一個??频膶W(xué)生挺正常的。
其實(shí)陸曉鳳心里更復(fù)雜些,一開始是沒想到這么一個膽兒比天肥還對她不卑不亢的男人只是個剛能考上專科的學(xué)生而已,轉(zhuǎn)念一想,她倒是覺得自己膚淺了,廣輕工也不是什么垃圾混學(xué)歷的專科,里面出來的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更何況他還是省外進(jìn)去的。
想到這里,她自己輕松了一點(diǎn),再扭頭看下去竟然又來了一個人,是她沒見過的,一個一雙眼睛像桃花一樣的男人,說話的聲音竟然也溫潤如玉,毫不避諱在場的兩個女人:“魁哥,咱們的狗被查了?!?p> “嗯,阿城應(yīng)該沒事吧?”男人還是很關(guān)心那條狗的,爺爺去世后,緊跟著去年奶奶也走了,他就和這條狗相依為命,這可以說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牽掛,可惜就是這節(jié)車廂有幾個小孩兒,他不想阿城被一驚一乍的孩子們擾了心情,就讓小名苦水的劉迪先看著它,半夜過了倆人再換車廂。
“不是巡警,小忠打過電話的,他們拿了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是問題,而且咱們手續(xù)措施齊全,該打的針提前半個月都打了,是按特種裝備運(yùn)輸?shù)臉?biāo)準(zhǔn)做的,就是沒籠子。但是有幾個不開眼的說是什么防疫中心工作人員,非得帶下車再檢查一次,阿城不肯動?!?p> “哦,小忠在我放心的,讓它帶去檢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蹦腥穗S口安排道,“安撫下阿城?!?p> “問題是那幾個人不像是道上的,知道了小忠的身份還有點(diǎn)兒不上道,能免的程序都不給免?!眲⒌贤蝗粔旱吐曇粽f道。
“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很正常?!鄙倌暌桓睙o所謂的樣子,“咱們家的狗很聽話?!?p> “還是過去看一下吧,好像要用強(qiáng)的了?!眲⒌峡戳艘谎凼謾C(jī)微信,矮子只發(fā)了兩個字“速來”,“他有點(diǎn)頂不住了?!?p> “走?!鄙倌赀€是面不改色,但是語氣之中帶著一些若有似無的焦急和煩躁,“讓他拖會兒,等我。”
倒不是怕阿城出什么問題,但是以阿城記仇的性子,如果要是真用強(qiáng)的,出問題的就是那幾個人了。
劉迪的票離他兩個車廂,同樣的軟臥下鋪,王忠?guī)兔尩钠焙唵斡执直苯佑绵]電局里的專線鼠標(biāo)點(diǎn)兩下就行了。
不過此刻他沒有多悠哉悠哉,火車連接處一行四人,唯有王忠一人如臨大敵一般把阿城護(hù)在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要帶走它,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證件?”
檢疫站工作人員為首的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姑娘,看著有三分稚氣未脫,但是臉上卻掛著一副官僚的做派,為本來值個七分的青春臉蛋兒往下劃了兩分,看見少年來了,沒有接小忠的話,右手指著他問道:“你就是陳魁?”
“是我?!泵嘘惪纳倌晗仁嵌紫聛砻嗣⒊堑墓奉^,才慢吞吞地說道,“我家這條狗疫苗都打過的,證件還都留著,您都檢查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客客氣氣,只是沒正眼瞧那個下巴翹到天上去的小姑娘,顯然在他眼里,這條狗比眼前這些人重要得多。
“嗯,挺齊全的。只是例行公事,必須檢查。畢竟狗不如人不是?它要是會說話,我也不讓它接受檢查了。”小姑娘綿里藏針,明里說狗,暗里卻在諷刺這個目中無人,隱隱約約把狗當(dāng)人看的少年。
“哦,是嗎?你們自己機(jī)關(guān)發(fā)的免檢證就不做數(shù)了?三針疫苗,打在狗身上,疼在我心里啊。”陳魁不以為忤,順著她的話茬往下聊,“所以呢?你們憑哪條章程要帶走他?我給他打針,做檢查,就是為了避免這些沒必要的麻煩,現(xiàn)在憑你一張嘴就要帶走它?你是誰?”
“我是車站臨時檢查站檢疫人員,有群眾舉報這趟車上有人帶寵物,有隱形的防疫風(fēng)險?!彼坪跏潜魂惪龖坏綗o話可說,小姑娘一著急就把所有的該說的不該說都抖摟了出來,然而說完就后開始悔,
因?yàn)榘油踔颐嫔怀?,四下掃視一眼,陰沉如水的眸子無人敢與他對視,配上他短小的身體,竟然讓人莫名其妙多出幾分不怒自威來。陳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走到一邊點(diǎn)了一根煙。
車還沒有發(fā)動的跡象,他一只腳踩在站臺上,一雙眼睛閑不下來掃視站臺上的鐵路乘務(wù)人員,這條線除開一些大媽級別的乘務(wù),倒還有一些不那么年老的,可惜也只有年輕這一個優(yōu)點(diǎn),只能說不算那么一無是處罷了,
“好。”陳魁點(diǎn)頭,“那我陪它,一起下車?!?p> “我們也下車?!蓖踔抑е鴤€耳朵聽著,聽到魁哥要下車,立馬說道,劉迪也連連點(diǎn)頭,鎮(zhèn)上去廣東讀書的不止他們?nèi)耍侵挥兴麄內(nèi)齻€來自同一個村子。
經(jīng)過某個床位的時候,原先還對陳魁很熱絡(luò)的某位考上一本大學(xué)的學(xué)生此時正在閉目養(yǎng)神,似乎這節(jié)車廂里發(fā)生的事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陳魁很短暫地停了一下腳步,而阿城從上車到現(xiàn)在第一次吠了一聲,嚇得那人一個激靈,陳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小姑娘自顧自點(diǎn)點(diǎn)頭,心道:怪不得少年像是這些人的中心人物,所以任由陳魁牽著阿城離開,轉(zhuǎn)身對另一個人耳語幾句,那個人便撥通了乘務(wù)電話,承諾只再耽誤兩分鐘,絕對是為了確保防疫無缺口。
畢竟一般停車只有十分鐘的快車已了十五分鐘,雖然不至于怨聲載道但是已經(jīng)有人開始提意見,所以她也只能再多耽誤兩分鐘而已。
而如果不是忌憚那個摸不清底細(xì)矮子的身份,他們早就打上麻醉針把那個叫做阿城的狗帶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