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饋贈
陰郁的天幕壓在空曠的原野上，地平線的極遠(yuǎn)處隱見微弱的燈火。
葛束心慌，跪在地上抬頭，看向李馗。
煙頭上的星火顯出男人那張明暗不定的冷峻面孔，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大爺，要不……您就把我當(dāng)個屁放了吧。”
“你還想回去？”
李馗輕彈煙灰，從懷里拿出個稻草娃娃，其上縈繞著濃郁的陰氣，反手丟進(jìn)車窗，笑道：“怕是你一回去就會被剁成肉醬，到時候就真成死老鼠了！”
哼……哼……
葛束下意識嗅了嗅，眼神帶著不可置信，面如死灰地垂下腦袋。
陽氣……活人！
李馗笑的無良。
他有幽通傍身能泯身上陽氣，為了以防萬一還兌換了一件陰物，確保自己身份不會暴露，這也是他敢肆無忌憚在鬼市行走的底氣。
“你帶路做向?qū)В憩F(xiàn)好，我留你一命。想耍花樣，你的下場就跟那虎爺一樣！”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你要愿意信就能多活幾日，不信，現(xiàn)在死！”
“……”
葛束認(rèn)命了！
…………
…………
原野上。
兩束燈光猶如利劍刺破黑暗，車輪碾過碎石，滾滾煙龍?jiān)谏砗笞汾s。
“大爺，您這是打算去哪？”葛束坐在副駕駛，雙手被鎖魂鏈捆住，滿是忐忑。
“黑山市！”
“那可要走上一天的路程！”
嘭！
一只離群的夜叉被車頭猛地撞飛！
車身略微傾斜，很快揚(yáng)長而去。
李馗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握著方向盤，問道：“夜叉很多嗎？”
“??？”
葛束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不假思索道：“當(dāng)然多，我以前就看過上百萬的夜叉進(jìn)攻一座城市，那場面……那叫一個血肉橫飛！”
完了……說快了，嘴瓢了，不會被殺吧？
說完葛束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偷偷瞥了一眼李馗，發(fā)現(xiàn)后者皺著眉頭，好像并沒有生氣的樣子，慶幸地松了口氣。
這可是位狠人，不能得罪。
一時間也不由嘀咕起來，這位爺問這話到底是啥意思。
另一邊。
李馗心里嘆了口氣。
他對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大的好奇心，只是每每多了解一點(diǎn)，心頭就會平添一份壓抑，許是因?yàn)樯矶鵀槿?，親眼目睹這種末日景象，難免有幾分沉重。
且看葛束的反應(yīng)，那句話應(yīng)當(dāng)不是假的。光是想象就覺得頭皮發(fā)麻，數(shù)百萬的夜叉是何等駭人。
“你對這外面的情況了解多少，通通告訴我！”
“啊？”
葛束瞥了一眼李馗，不敢觸狠人霉頭，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道：
“現(xiàn)在人類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了……除了零散的聚齊地和團(tuán)隊(duì)，只有兩個大勢力！”
“哪兩個？”
“一個是由以前軍隊(duì)重新組織起來的希望之城，另一個則是新人類領(lǐng)導(dǎo)的要塞！”
“要塞與希望，組織和領(lǐng)導(dǎo)。”
李馗輕聲念叨著，語氣平淡：“聽這種名字，他們是不是只剩幾座城市可以守了？”
“是，要塞只有平陵市，希望之城還有接壤的兩座城市，京北市和大門城！”
“你了解的不少呀！”
葛束訕訕一笑。
這種問題問的，他回答起來老不自在了，生怕下一秒就人頭落地，可要是不說，怕是死得更快。
“你們這邊呢？”
“那可說不完了，大大小小數(shù)萬個，不過整體來說還是以幽都、尸都、夜城為主。”
一問一答間，李馗對這方世界也越來越了解。
同樣的，葛束對這位狠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問的都是最基本也是最令人深思的。
給他的感覺就好像從某個山旮旯冒出來的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世道變成這樣，哪有什么山旮旯可以避世的。
…………
幾個小時后。
出租車停在一個小山坡上。
李馗看著地圖空無一物的地標(biāo)點(diǎn)，又看向前方規(guī)模甚小的鎮(zhèn)子，語氣玩味：“你這個地圖……不是標(biāo)記去黑山市的路上只有一個村鎮(zhèn)嗎？不是只有一個五十余只的夜叉群嗎？”
“怎么我們一路過來，已經(jīng)遇到了三個規(guī)模過百的夜叉群和兩個荒舊的城鎮(zhèn)。”
撲通，
葛束利索地跪了下去，臉上不知是哭還是笑，真像個活生生的老鼠。他帶著哭腔道：“大爺，夜叉它們四處游蕩，這小的也不知道呀?！?p> “哦？那城鎮(zhèn)作何解釋？”
“這……這都是二十年前畫的了！”
總之最后還是把實(shí)情說出來了。
李馗無奈搖了搖頭，倒是沒有多生氣。
他的本意無非就是換個地圖繼續(xù)刷怪，如若不是那兩個廢棄的城鎮(zhèn)離規(guī)模過百的夜叉群太近，他就準(zhǔn)備停在那里了。
忽地。
地圖上驀然染出一片紅暈，抬頭看向夜空，一顆紅色照明彈冉冉升起，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轉(zhuǎn)瞬即逝的槍聲。
緊隨的是……彼此起伏的嘶吼聲。
與夜叉的吼聲有明顯的區(qū)別。
“大爺……是活尸！”
“活尸？”
…………
…………
時間線稍稍推移往前。
小鎮(zhèn)中央。
一家破敗的藥店，幾個男人全副武裝，嘴里銜著手電筒，輕手輕腳地翻箱倒柜尋找著殘存的藥品。
“霍哥，找到了，真的有！”
說話的是一個看過去二十出頭、臉色蒼白的男子，他從柜子底下掏出一個藥箱，借著光亮看清了保質(zhì)期足有四十年之久。眉眼間有掩飾不住的喜色，壓低著聲音，興奮道：
“霍哥，你說的都是真的！”
“小聲點(diǎn)?！?p> 年輕人口中的霍哥，邁步走了過來，朦朧的燈光顯出他的樣貌，國字臉，頭發(fā)花白，氣質(zhì)穩(wěn)重成熟，唯獨(dú)黑眼圈濃重，右眼更是充血，只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并沒有不適。
“為什么這里的藥品保質(zhì)期這么久？”
聽到這個問題，霍哥無聲笑了笑，招了招手讓年輕人來到儲物間里頭，將門輕輕掩上。
“因?yàn)檫@里的東西，是以前死去的人們留給我們的饋贈?！?p> “饋贈？！”
霍哥從口袋夾層掏出一把煙草，又用白紙卷起來，火柴劃過盒子側(cè)面，磷摩擦出星火。
呼——
“小羊你沒出過基地，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很早很早以前我們就意識到，藥品、食物之類的關(guān)鍵物資，沒有足夠的保質(zhì)期，可能不等那些妖魔來殺我們，我們就要先餓死了！”
時不時持續(xù)燃燒的星火，才讓小羊看清楚霍哥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無奈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