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知孟桂蟾的女兒夭折,但聽到她是被生身父親溺死,雷文婷依舊震驚不已,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怎……怎么會?!正所謂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下此毒手?”
孟桂蟾拭了一把眼淚,低低的道:“我當時也難以接受,可他不再多做解釋,徑直拂袖而去。丈夫形同陌路,女兒又不幸夭折,這些都讓我大受刺激,當天便病得人事不知,若非雪沃山莊派人悉心照護,我早把這副枯骨丟在了關(guān)外。”
“足足病了兩個多月,我才慢慢恢復過來,可是對梅鶴齡,我當真不知是該愧疚還是怨恨。我曾托人幫他離開牢城,但他知道是我的恩惠,死都不肯接受,我終于心灰意懶,返回關(guān)內(nèi)繼續(xù)抗擊魔教?!?p> “不久之后魔教覆滅,但緊接著朝廷兵敗土木堡,元人韃子直逼京城,東瀛倭寇趁火打劫,我等俠道同仁義不容辭,自當與敵虜血戰(zhàn)到底,也只有在你死我活的拼殺之中,我才能暫時忘卻錐心之痛?!?p> “直至今上改元璟泰,同年擊退韃子和倭寇,這大梁天下才復歸清平。端陽前夕大赦天下,梅鶴齡也離開關(guān)外牢城,在鄉(xiāng)下販賣字畫維生。我仍舊不死心,暗中盯了他半年時光,但他一直保持獨居。”
“我這才不得不相信,我們的女兒的確沒了,失魂落魄之下再難承受,甚至打算遁入空門。若非你師父上躥下跳、軟磨硬泡,使出渾身解數(shù)極力挽留,還逼著我當你的保姆,我恐怕已經(jīng)與佛結(jié)緣了?!?p> 聽罷孟桂蟾這番講述,雷文婷斂容正聲道:“我覺得姑婆沒做錯什么,還是梅鶴齡做事太極端,你根本不欠他的?!?p> 孟桂蟾輕輕一嘆道:“我也有我的錯處,沒有盡到應(yīng)盡的責任,這一點無可抵賴?!?p> “只是經(jīng)歷這些變故,夫妻感情支離破碎,再也無法重拾當年的悸動。之后有一次去關(guān)外辦事,我順道想看看他的狀況,孰料原處早已人去樓空,自此天地蒼茫,再無他的音訊,恍似一場虛空大夢?!?p> 雷文婷為之默然,只覺心頭堵得厲害,人世間的是是非非,果然很難分得清楚,并非黑白分明。
或許還是佛道兩家通透,“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銜接得天衣無縫。
孟桂蟾定了定神,自嘲的搖搖頭道:“原本以為已經(jīng)放下,可回想起這些事情,還是忍不住黯然神傷。唉……小毛頭年紀還小,知道原委便夠了,許多恩怨糾葛不必深究,以后自然會明白其中關(guān)竅。”
雷文婷唔了一聲,從田埂上站起來,抬頭看看天邊的明月,自言自語道:“月亮都升起來了,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p> 孟桂蟾一拍腦門道:“糟糕,講得太過投入,耽誤了先前跟你師父約的時間?!?p> 雷文婷暗自扶額,干咳一聲道:“我也聽得入了迷,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那趕緊過去吧,別讓師父久等。”
孟桂蟾點頭道:“沒錯,咱們盡量少耽誤時間,你輕功還沒練好,這次便讓我背你吧?!?p> 雷文婷自然不會拒絕,孟桂蟾將她背在背上,隨后運起“八步趕蟬”身法,風馳電掣般直奔廣場而去。
來時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孟桂蟾只用頓飯工夫便走完了,來到廣場喘息未定,便聽歡呼震耳欲聾。
歡呼聲中四面八方爆竹齊鳴,但見燦亮煙花沖天而起,五光十色令人目眩,為清朗夜空披上煥彩霞衣。
廣場上的居民手提花燈,仰頭觀望間興高采烈,尤其垂髫孩童更顯雀躍,手指空中驚嘆歡叫不已。
雷文婷身處這等環(huán)境之中,不由得也被歡快氣氛感染,其實若論賞心悅目,晁廣昊此番排布的煙花,尚不及她原先所處的世界,但那個世界的人們說起過節(jié),早已不存多少興奮,充其量走個過場罷了。
孟桂蟾將雷文婷放下地來,然后牽著她的小手,往背靠山勢的高臺上走去,約摸走到一半路程之際,爆竹聲響漸漸止歇,只聽一個清亮聲音傳來道:“好啦,大家今夜自由安排,切莫辜負良辰佳節(jié)?!?p> 眾人聞言轟然應(yīng)是,跟著三五成群結(jié)伴離開廣場,雷文婷聽出方才說話的正是孫楚楚,看來“孫鎮(zhèn)”已經(jīng)念罷節(jié)日賀詞。
少頃孟桂蟾和雷文婷登上高臺,孫楚楚單手叉腰迎上來,睨視間不無抱怨的道:“好你個孟姑婆呀,請你幫忙帶孩子,帶到連正事都忘了。還好你那篇文稿我記得牢,否則中途卡了殼,又沒你在后面提醒,我豈不是尷尬透頂?”
雷文婷聽到這話,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里瘋狂吐槽。
看來不管是在哪里,領(lǐng)導講話都少不了捉刀代筆,“孟主席”還要干辦公室主任的活兒,真是太辛苦了。
孟桂蟾倒是不以為意,淺淺一笑道:“總之一切順利不是么,何況即便沒有我,你還有他嘛?!?p> 說罷孟桂蟾向正在走近的古霄霆努了努嘴,孫楚楚臉上一紅,壓低聲音道:“算了,稍后我還有事要忙,蕾兒今晚便交給你了。另外幫我招待好客人,別讓鳳明瑤挑咱們的理,回去說我故意針對她。”
孟桂蟾了然的道:“盡管放心,好好表現(xiàn),明年爭取多一個小毛頭給我?guī)??!?p> 孫楚楚臉上更紅,輕輕啐了一口,雷文婷著實沒眼看——拜托兩位老司機,開車的時候能不能避開兒童,勸你們耗子喂汁。
這時古霄霆走過來,貌似慈愛實則敷衍的摸了摸雷文婷的頭,然后看向?qū)O楚楚道:“鳳座那邊的事已經(jīng)辦妥了,樊兄會照應(yīng)她,咱們回去商量要事吧?!?p> 孫楚楚垂下螓首,臉上羞意隱現(xiàn),低咳一聲道:“我也交待完了,今晚不商量出個子丑寅卯,休想我放你干休。”
古霄霆朗然一笑道:“走吧,畢竟事關(guān)重大,萬萬耽擱不得?!?p> 兩位“正職領(lǐng)導”心照不宣,徑向孟桂蟾點頭致意,隨后便攜手離去。
雷文婷不止沒眼看,更加無法直視“商量要事”,而且還要從子丑一直“商量”到寅卯,體力那么好的嗎?行車不規(guī)范,親人兩行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