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逸塵
萬元一百三十四年,甘景九十四年。
風逸塵一早便被教頭給叫醒了。今日是七諫樞天星衛(wèi)的選拔,切不可有任何閃失。
風逸塵自小便是在育衛(wèi)營長大的。他出生便是孤兒。據(jù)育衛(wèi)營的教頭說,當年禎祥族與拓河族發(fā)生了小范圍的沖突,育衛(wèi)營是在大戰(zhàn)后的戰(zhàn)場上找到了還是嬰兒的他。他的父母估計在那場沖突中犧牲了。育衛(wèi)營可憐那些戰(zhàn)后遺孤無人照顧,便將這些遺孤全部帶回了育衛(wèi)營,精心培養(yǎng),希望他們?nèi)蘸竽艹蔀閮?yōu)秀的戰(zhàn)士或是侍衛(wèi),這樣各族或是七諫樞才會花高價將他們買走。
風逸塵在育衛(wèi)營的日子過得也不甚容易。從五歲開始,他們這些孤兒們便開始被傳授各種武藝靈術。每日都要勤加修煉,一日不可松懈。自十七歲起,這些長大的孤兒便會被送往各個地方,為之效力。
育衛(wèi)營最大的買家便是七諫樞。這些年里,風逸塵的許多朋友都慢慢成為了七諫樞青叢衛(wèi)的一員,負責七諫樞日常的守衛(wèi)和巡邏,受兼安祭司掌管。
但風逸塵的靈力天生較高,被育衛(wèi)營格外看重,于是教頭告訴他,他的目標是于二十歲時參加天星衛(wèi)或是暗羅衛(wèi)的選拔。天星衛(wèi)是專門負責保護樞皇、圣女和幾位祭司的,受控于空明祭祀。暗羅衛(wèi)則是專門負責七諫樞的外務,常年被派去永靈大陸的其它地方,暗中替七諫樞行事,受管于暗影祭司。
風逸塵不喜好暗中行事,所以對暗羅衛(wèi)毫無興趣可言。于是他決定去參加天星衛(wèi)的選拔。
今日,便是天星衛(wèi)的選拔了。風逸塵坐起身,迅速地穿戴整齊便跟著教頭來到了訓斗場。訓斗場便是專門用來給他們這些孤兒對戰(zhàn)之用的,風逸塵已經(jīng)記不清在這里對戰(zhàn)了多少場了。汗水和鮮血,幾乎浸滿了整座訓斗場,這個地方對風逸塵而言,熟悉又殘酷。
今日,訓斗場則被七諫樞借來用于選拔天星衛(wèi)。所有想加入天星衛(wèi)之人,都會在這里進行一番廝殺,死傷不計,先倒下者為輸。最后留下的五人便能成功加入天星衛(wèi),等候空明祭司分派。這些人有些是育衛(wèi)營的,有些是本來就在七諫樞當值的青叢衛(wèi),還有一些則是來自其它培養(yǎng)侍衛(wèi)的機構。除了幾位育衛(wèi)營的人,其他人風逸塵皆不認識。
七諫樞是永靈的根基,行事向來謹慎,其侍衛(wèi)除非自己培養(yǎng),否則只會從專門的培養(yǎng)機構購買。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將所有人的背景調(diào)查得清清楚楚,確保絕無有心之人混入其中。而這些培養(yǎng)機構深知七諫樞的行事做派,所以賣給七諫樞的侍衛(wèi)都是從小便開始培養(yǎng)的孤兒,這些孤兒無親無故才能衷心為七諫樞效力。
今日總共有二十七人參加比賽,兩兩對決直到?jīng)Q出最后五人。風逸塵的靈力向來不算弱,幾場比試也是信手拈來。這訓斗場真可謂是一面照妖鏡,比試只論輸贏不論生死,所以很多人會痛下狠手,對對手毫不留情。風逸塵觀戰(zhàn)時時常蹙眉,他很清楚,身為天星衛(wèi),需要的就是毫無感情地清除一切威脅到樞皇、圣女和大祭司之人。但風逸塵還是有些看不下去這一場場的冷血之戰(zhàn)。心若無愛,又要如何守護別人呢。
大概是因為所有人都使出了全力,所以比試進行得很快,不出三個時辰,這五名優(yōu)勝者已決出。不出意外的,風逸塵拔得了頭籌。今日之后,他便要離開育衛(wèi)營去七諫樞了。臨走時,他拜別了教頭和其他人。自此一別,怕是再無相見之日。
比試結束兩個時辰后,獲勝的五人便跟著七諫樞的人出發(fā)前往位于蘭斯的七諫樞。七諫樞離育衛(wèi)營不算遠,不過七八日便到了。
在空明祭司的一番講解后,風逸塵和比試時排名第三的阿合奇-巴依一起被分派去寒闕宮作圣女的護衛(wèi)。這位圣女甚是奇特,自從三年前來到七諫樞入住寒闕宮后,身旁除了一位婆婆再無任何伺候之人,就連分派去的天星衛(wèi)也被她一一退了回來。但眼見著樞皇的身體日漸垂弱,今年樞皇堅持務必要給圣女配備兩名天星衛(wèi),以免自己歸天之時發(fā)生異變,傷及圣女。于是空明祭司便去找來兩位新的天星衛(wèi),派去圣女身邊。
風逸塵和巴依一起來到寒闕宮,雖然這位圣女已經(jīng)來到七諫樞三年了,但她甚少外出,幾乎不與外界接觸,是以很少有人真的見過她,這便給圣女在平添了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風逸塵十分好奇,自己將要守護之人究竟是何樣的呢。
當織云從婆婆那聽到樞皇今年又給她派了兩位天星衛(wèi)時,織云甚至都有些懶得回絕了。婆婆說:“今年樞皇下了死令,這二人我們必須接受。這二人都是靈力數(shù)一數(shù)二之人,其中那名叫風逸塵的,更是在天星衛(wèi)的選拔中一舉拔下頭籌,按照樞皇的吩咐,他會成為你的近身護衛(wèi)?!?p> “哦?”當織云聽見婆婆如是介紹風逸塵時,輕笑一聲道,“真有這么厲害?可惜再厲害也是徒勞,你看我這兒,連人氣都沒有,哪里用得上這般大人物呢?!?p> “圣女,”婆婆勸說道,“就算你不喜被人擾,這天星衛(wèi)怕是再難推脫掉了,不如就收下吧,也算是樞皇的一點心意?!?p> 織云冷笑一聲,心意,怕不過只是彌補他心中那尚存的一絲絲愧疚之情吧。
這時,婆婆接到了傳音,聽完后說:“圣女,人到了?!?p> 織云只是嗯了一聲,眼都未抬一下,反正都是不相干之人,見與不見有何區(qū)別嗎。
當風逸塵和巴依跟著婆婆走進寒闕宮時,織云正慵懶地側躺在躺椅上。風逸塵見到躺椅上的女子,目中無神,一臉的生無可戀,在她身上幾乎感受不到一絲生氣。若不是她的胸腔隨著呼吸而起伏,風逸塵簡直要懷疑那躺椅之上的是一具死尸。
“圣女,新來的天星衛(wèi)到了。左邊這位便是風逸塵,今后便是你的近身侍衛(wèi)。右邊這位是阿合奇-巴依,以后,巴依會在殿外守護?!逼牌沤榻B道。
織云這才側目瞟向婆婆那邊,一臉地不在乎。霎那間,她似是被什么擊中了一般,顫抖了一下身子,瞪大了眼睛,“唰”一下站起了身。婆婆嚇了一跳,從未見過織云有過這般大的反應啊。
織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微張著口似要說什么,但等了半天,她竟連半個字也未能說出口。她緊緊盯著風逸塵,過了許久問了一句:“你叫何名?”
風逸塵恭敬地行禮道:“屬下,風逸塵?!?p> 風逸塵?她看向婆婆,問:“婆婆,這些人的身份,可有查看過?可有可疑之處?”
婆婆不解道:“空明祭司已查明了他二人的身份。風逸塵來自育衛(wèi)營,自小便在育衛(wèi)營接受訓練。阿合奇-巴依則是來自獨衛(wèi)閣,也是從小就在獨衛(wèi)閣接受訓練。二人身份并無可疑之處?!?p> 織云一時間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她輕嘆了口氣說:“那從今日起,你們便在我這寒闕宮當差吧。我這兒平日里除了我和婆婆,連個人影都沒有,但愿你們不會覺得太寂寞。哦還有,這個風逸塵,平日里就在殿外當差吧,沒事,要入殿。另一個叫,嗯,巴依的,你留在殿內(nèi)當我的近身侍衛(wèi)吧?!?p> 婆婆,風逸塵和巴依都無比震驚,面面相覷。但圣女發(fā)了話,不好忤逆,三人便應下了。
正準備退下之時,織云突然又開口道:“等一下?!?p> “圣女,還有何吩咐?”婆婆問。
織云抬起手,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面具。她將面具送到風逸塵手中,說:“想留在寒闕宮,便把這個面具戴上吧?!?p> 風逸塵一臉不解??椩平忉尩溃骸澳汩L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一見到你,我就想起他,可我不想再想起這位故人了,所以,請你把臉遮一下吧?!?p> 風逸塵接過了面具,沒再說什么便戴上了。
就這樣風逸塵莫名其妙地開始在寒闕宮外站崗。他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明明拔得頭籌,被樞皇派來作圣女的近身侍衛(wèi),最后卻淪落到來殿外站崗。自己到底是哪里讓圣女不喜好了。難道就是因為長得像圣女所說的那位故人嗎?圣女到底是有多討厭這位故人啊。多想無益,做好眼前事吧,他如是安慰自己。
站崗站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站便是兩年。
這一年,每日都索然無味。正如圣女所言,這偌大的寒闕宮,無人進也無人出。圣女足不出戶,也完全沒有訪客。仿佛她與整片永靈大陸割裂開了一般。每日執(zhí)勤下來,他都覺得索然無味,若不是偶爾還能和巴依聊聊天說說話,他怕是連言語的能力都要忘卻了。
真不知道,這位圣女是如何忍受下來這樣的孤寂的。
萬元一百三十六年春,永靈大陸的樞皇終于年老歸天。
整片永靈大陸都在哀悼樞皇的離去。這一百三十五年以來,樞皇一直維護著永靈的安寧,將神諭傳達到永靈的每一個角落,這里的人們是真心愛戴他的。
若說真有人不愛他,那便只有寒闕宮里的織云了。得知樞皇歸天的那一刻,織云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你終于要去見那些在地牢中掙扎而死的孩子們了,你要如何面對他們呢,樞皇大人?
正值永靈大喪,新任的樞皇將于三個月后即位。這位新樞皇年紀尚輕,不過三十多歲,長久以來都跟隨老樞皇,這二十年來一直在其身邊打下手,六年前坐上了暗影祭司的位置。所以七諫樞之事,他已是相當熟悉,七諫樞中人也算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