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此生不見
涵櫟剛走入凌虛殿,大門便在他身后重重地關(guān)上了。這就是母后想要的,從今往后,他與這個世界不再有任何瓜葛。
凌虛殿內(nèi)除了他,已不再有其他人了??磥淼酆笮袆友杆伲讶怀啡チ说顑?nèi)所有閑雜人等。涵櫟冷笑了一聲,這就開始讓他適應(yīng)孤寡了嗎?他抱腿坐在院子的地上,感受著這份空虛與寂寥,從此就要這樣了卻殘生了嗎?幾個時辰前,自己還站在這里與卉笙山盟海誓,如今都成了鏡花水月,真真是可笑。一想到再也見不著卉笙了,真是生不如死。他雖心有不甘,但母后向來說到做到,想要改變她的心意怕是不可能了,只能想想別的辦法。
他先是想著要不先找個機會逃出水晶宮,但一想到母后肯定能用九天神回術(shù)找到他,他便覺得有些絕望。母后竟然下了決心要把他封印起來,那這封印必然是堅不可摧的,一旦母后認真起來,哪怕是他和大哥兩個人加起來都不一定能破了這封印。既然活是活不好了,要不干脆了卻生命好了。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這個身子,肯定是不能刀砍劍刺的,要想不流血的死掉,怕是只能上吊或是溺亡了。反正還有三日,可以好好想想該怎么個死法。
另一邊,影汐風風火火地跑進辰嵐殿,一見到星耀便大聲嚷道:“大哥,出事兒了,母后不知怎的把二哥關(guān)起來了?!?p> 星耀大驚,說:“詳細情況路上說,我們趕快去見見母后?!?p> 二人來到十合殿,帝后看到他們前來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說:“你們是為阿櫟的事情來的吧,我已經(jīng)決定三日之后就讓阿櫟離開水晶宮,去一處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從此再也不要回來了?!?p> 二人大驚。影汐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這是為何呀?”
帝后沒有看他倆,只是垂眸看著地上說:“我自有我的原因,你們不必多說了,我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p> 星耀說:“阿櫟可是做錯了什么,你為何要這般懲罰他?”
“懲罰?”帝后抬眼望了望星耀,一臉的詫異,過了一會兒好像才醒悟過來,說:“原來在你們看來,這就是一種懲罰啊。那便當作是懲罰吧。”
星耀一臉茫然:“母后所言兒臣不懂?!?p> “不懂就不懂吧,我本來也就沒有奢求過會被人理解??傊@件事我心意已決,你們?nèi)羰窍胝f服我改變心意,那就請回吧。”
星耀和影汐一聽這話,便知再無希望勸解什么了,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十合殿。
走出十合殿,影汐焦急地問:“大哥,眼下該怎么辦?總不能真看著二哥被軟禁起來吧?!?p> 星耀皺著眉頭說:“先別急,咱們還有三日呢,這三日我們再想想辦法。就算改變不了母后的心意,那至少也可以試著先把涵櫟先救出來。倘若母后只是不想讓他留在水晶宮,那他大可逃到下界去,不要再回來便是了?!?p> “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大哥只管開口。我也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二哥離開水晶宮啊。話說回來,我實在想不通母后為何要這么做?!?p> “我也想不通啊。但眼下先不說這個,我得先回去想想,看怎樣才能把阿櫟救出來?!?p> 此時正在戎界跟著魔狩軍一起搜尋魔獸身影的卉笙,突然收到了影汐的傳音,說帝后將涵櫟囚禁在凌虛殿中,并且三日之后就要把他趕出水晶宮,永世不得再回。卉笙大驚。
碰巧這時,卉笙又正好接到了帝后的傳喚,說有事相商。卉笙只得將搜尋魔獸的任務(wù)拜托給了跟隨著她的長魚浩榮,只身前往水晶宮。臨走前她還有些不放心,最近的魔獸因為有靈皇之瓊在體內(nèi),力量都比普通的魔獸強大。眼下四界都遭受了魔獸的侵擾,所有的魔狩軍都在下界。為免魔族調(diào)虎離山,四位尊使商量好,一定要盡可能早地清除一部分魔獸,好讓一部分兵力能回水晶宮鎮(zhèn)守。于是卉笙安排四位御師分隔四地討伐魔獸。長魚浩榮和她正在搜尋的這一支,是靈力最強的一只,此時她不得不離開一會兒,是以有些擔心長魚浩榮一人是否可以應(yīng)付過來。長魚浩榮十分自信地讓她莫要擔心,若單槍匹馬真是打不過那魔獸,就等卉笙回來再一起討伐。
于是卉笙趕忙回到了水晶宮,直奔十合殿。
此時帝后正站在十合殿的雕窗前,凝望著遠方。
“落言卉笙,參見帝后?!被荏瞎Ь吹匦卸Y。
帝后的視線從遠處抽回來,轉(zhuǎn)身對卉笙說:“聲尊使你來了?!?p> 卉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開門見山:“聽聞帝后,將二殿下囚禁起來了?”
帝后淡淡地點點頭說:“我傳你來,也說為了這件事。卉笙!”聽聞帝后這樣叫她,卉笙吃了一驚,帝后還從未喚過她的名字。似乎是察覺到卉笙的驚訝,帝后微微笑了一下,解釋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芷瑜的女兒。當初阿櫟帶你來水晶宮時,你不知我有多開心?!?p> 卉笙啞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
帝后接著說:“卉笙,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堂堂神族帝后,居然有事要求自己?只聽帝后繼續(xù)道:“請你,不要再和阿櫟在一起了。”
仿佛心被重重地錘了一下?;荏吓D了一個別扭的笑容,問:“敢問帝后,這是為何?。课遗c二殿下是真心相愛的。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之處嗎?”
帝后嘆了口氣,說:“不是你的錯,是阿櫟不配。聽我一勸,他是天生孤煞之命,他絕非你的良人。你與他在一起,一定不會幸福的?!?p> 卉笙詫異道:“帝后,你為何要這樣說二殿下呢?在我看來,他沒有什么不好之處,和他在一起,我很開心?!?p> 帝后凝望著卉笙,眼神里充滿了無奈。她慢慢走到卉笙面前,突然跪在了卉笙身前?;荏洗篌@,忙說道:“帝后,這是何故,快起來,這般太折煞我了。”
帝后卻兩眼堅毅,絲毫沒有想起來的意思,她繼續(xù)對卉笙說:“卉笙,我知道,我的這番要求過于勉為其難了。我明知你與阿櫟是兩情相悅,卻硬生生地拆散你們。這般殘忍行徑,我無任何辯駁之辭?;荏希抑皇乔竽?,離開阿櫟吧,你和他在一起,注定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p> 卉笙見帝后跪在自己身前,惶恐萬分:“帝后,您先起來說話吧。”
帝后卻雙眼懇切地說:“卉笙,我知道這般無理要求,是我欠你一個解釋。但我有我的被逼無奈。你是一個好姑娘,你值得一個幸福圓滿的人生,所以不要再摻和到阿櫟的事情里來了。”
見帝后跪著不起身,卉笙只好自己也跪了下來,說:“帝后,我不明白,您這是為何???二殿下他哪里做得不好了,你要那般對待他?你若執(zhí)意要讓他離開水晶宮,我愿陪他同去?!?p> “阿櫟要去之地,不能有任何人相陪。卉笙,我不求能理解我,我只是求你答應(yīng)我,忘了阿櫟吧,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p> 帝后眼神里的決絕與懇求,讓卉笙感受到了她的決心,從帝后言辭之中可以聽出,她的確是有難言之隱的,只是她不愿說出來。
卉笙實在是無法答應(yīng)帝后。她只要一想到再也見不到涵櫟了,心就痛得無法呼吸。昨夜,他們才剛剛許下諾言,她才剛答應(yīng)要嫁給他,所有的幸福那么觸手可及,她幾乎已經(jīng)拽住了這幸福,她真的不想松手。
這世上,有些事情,難過著難過著,隨著時間的流逝,將來有朝一日也就淡了,也就算了,也就習慣了,也就成為了曾經(jīng)。但是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里再無涵櫟的參與,卉笙就覺得連下一瞬的生命都沒有意義了,連一步都走不下去了,何談有朝一日,又何談將來。沒有涵櫟的將來,已經(jīng)不是將來了,她的將來,再也不會來了。
一滴淚落在了卉笙面前的地上,本以為是自己落下的淚,再看時才發(fā)現(xiàn),此時帝后也已是淚流滿面了。卉笙身子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帝后面容里的悲痛讓她終于明白,帝后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來苦苦相求于自己的。若非萬不得已、無路可退,帝后絕不會這般強人所難。這樣高貴雍容的神族帝后,居然跪在自己面前失態(tài)流淚,這一刻,不知為何,卉笙感到的,是一位母親對孩子最深的愛。雖然她不明白帝后這么做對涵櫟到底有何好處,但卉笙終于明白,面對這樣一位舍棄自尊的母親的哀求,她,別無選擇。她閉上了雙眼,試圖以這種方式去阻止自己無法收回的眼淚落下,過了許久,她咬著嘴唇,終于點了點頭。
帝后見卉笙應(yīng)承了下來,終于松了口氣,她將卉笙攬入懷中,摸著她的頭說:“孩子,我知道,這一切苦了你了,真是,苦了你了?!?p> 二人皆泣不成聲?;荏系目奁且驗樗退坏貌粴埲痰乇徊鹕?。而帝后的哭泣,是因為她不得不殘忍地拆散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