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時,梁豐喬裝打扮一番,溜出了縣衙,沒被任何人認出來。
久病成良醫(yī),梁豐會喬裝都是被逼的。
若是這項技術(shù)不厲害,他早就成了葉遷的刀下亡魂。
離開縣衙周圍,他確定沒人跟蹤后,便加快腳步,趕往城東。
人家當知縣,怎么也有一輛馬車或是轎子,作為代步工具。
他倒好,像是進入縣衙里偷東西的賊,出個門都要縮頭縮尾。
知縣做到這份上,梁豐都為自己感到丟臉。
不過丟臉總比丟命強,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行走的同時,還不忘注意四周環(huán)境。
一路走得很順利,他很快來到城東的尋春樓下。
正如梁豐所預(yù)料的那樣,尋春樓不是什么正經(jīng)地方,就是一秦樓楚館。
尋春樓建在鬧市之中,占地面積不小,有兩百多平方米。
左邊是藥鋪,右邊是肉鋪。
上了年紀的客人,一般是從左邊的藥鋪出來,再進入尋春樓之中。
而出來的客人,少數(shù)年輕漢子精神抖擻,多數(shù)則是體態(tài)虛浮無精打采,甚至有揉腰扶墻而出的。
這些身體不好的客人,往往需要去肉鋪買些肉補補,特別是腰子之類的部位,最受他們喜歡。
梁豐有些吃驚,這古人做生意還懂得搞延伸服務(wù),簡直是太貼心了。
“針不戳啊!”梁豐輕點頭,而后立即搖頭,把不該有的想法甩出腦海。
正直的他,不該有這么不純潔的思想。
只是思想跟不上身體的動作,他稀里糊涂的走入其中。
里面都是盡力賣笑的姑娘,聲音有些駁雜吵鬧。
梁豐還是比較喜歡安靜,此時有些不舒服,眉頭輕蹙。
“這位俊俏的客官,你要什么樣的姑娘?”老鴇看見皺眉的梁豐,帶笑迎了上來,不著痕跡的奉承了梁豐一句。
梁豐看著這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老鴇,心中對這尋春樓的評價瞬間抬高了好幾分。
忽然,一股濃香撲鼻而來,梁豐鼻子有些受不了,直接打了兩三個噴嚏,隨后才舒服一些。
這老鴇身上涂抹香料香粉過多,梁豐對她好感全無,退后好幾步,說:“帶我去見李縣丞和丁主簿?!?p> “原來是新上任的知縣大人,知縣大人真是俊俏啊?!崩哮d話說一半,用手帕輕輕擦拭一下嘴角,手帕上出現(xiàn)一點水痕,“跟我來吧,兩位大人在二樓雅間?!?p> 梁豐跟在這流口水的老鴇后面,心中一陣惡寒,刻意與她保持三米左右的距離。
二樓中,沒有一樓鶯鶯燕燕的吵鬧,相對安靜。
他進入房間之中,李文志和丁明均起身笑迎。
“江大人,請坐?!崩钗闹咎终埩贺S入席。
梁豐掃視一眼二人的位置,李文志坐在南邊,丁明坐在北邊,還剩東邊和西邊兩個位置。
宴請賓客,座位有尊卑之分,東邊身份最為尊貴,是為主坐。
想到張青跟他講過這二位的事跡,這二位可是一直把持著交水縣大權(quán),歷任知縣的權(quán)力均被他們架空。
現(xiàn)在,這二人宴請他,怕是有鴻門宴的嫌疑,那么他最好別坐東邊。
“李大人,我比較喜歡亮光,現(xiàn)已下午,還是坐西邊靠窗的位置吧。”梁豐繞了一圈,來到西邊座位坐下。
李文志和丁明對視一眼,眨眼交流,隨后坐下。
“找?guī)讉€漂亮的歌女舞女來?!崩钗闹緦χ哮d說了一句。
“好的,李大人?!崩哮d對著梁豐拋了個媚眼后,才扭著水蛇腰離開。
正在喝茶潤嗓子的梁豐,直接手一抖,差點把茶杯給打翻了。
“江大人,這老鴇似乎對你情有獨鐘。在她年輕時,我可經(jīng)常體會到她的美妙滋味,現(xiàn)在風韻猶存,你可以試試?!崩钗闹菊{(diào)笑到。
梁豐放下茶杯,搖頭道:“這秦樓楚館的人,聽歌看舞尚可,這夜宿枕眠實在做不到,興致不同,勿要取笑?!?p> “江大人的君子之風,實在是令我等佩服?!倍∶鞣畛辛艘痪?。
“哪里哪里,是我不懂雅趣?!绷贺S也客套的回了一句。
歌女舞女均來齊,酒菜上好,開始奏樂起舞。
“知縣大人,這是交水縣最好的花雕酒,我敬你一杯。”李文志拿起酒杯敬酒。
花雕酒和女兒紅是同一種酒,釀造的技術(shù)無任何不同,但梁豐心中對花雕酒很抵觸。
花雕,取鮮花凋零之意,釀酒人家的女兒早夭后,埋在地下的酒無法在女兒成親時用到,就提前挖出來賣,有些不吉利。
女兒紅則是不同,是家中女兒出嫁后,埋在地下的酒沒有用完,多余部分就拿出來賣掉,這酒相對吉利。
“我喝不慣花雕,換種更烈的酒?!绷贺S頂著得罪李文志的風險,硬是要把酒換掉。
李文志尷尬的放下杯子,和丁明對視一眼后,再開口:“楊老鴇,給本官上最烈的酒?!?p> 很快,桌上的酒換成烈酒杜康。
三人邊聽曲邊飲酒,李文志和丁明輪流向梁豐敬酒,這二人二對一,旨在灌醉梁豐。
隨后,那些礙事的歌女舞女均被叫走。
此時,梁豐意識到不對,這二人是有意為之,怕是要灌醉他,讓他酒后吐真言。
只不過他們的算盤打錯了,這明代的酒度數(shù)極低,他怎么都喝都不會醉。
前世,在老同學聚會上,他喝三斤七十度的白酒后才醉倒,最終稀里糊涂的來到這個世界,可見其酒量之大。
酒過三巡,梁豐假裝不行了,東倒西歪,而且說話前不搭后。
李文志和丁明又對視一眼,輕輕點頭。
“江大人,在這交水縣,你想做出一番成就么?”李文志假裝半醉,用迷迷糊糊的語氣問。
“什么成就?吃喝玩樂算不算成就?算的話,我可以做出很多成就。來,繼續(xù)喝!”梁豐拿起酒杯,又是一杯酒直接下肚。
“難道大人你就一直讓我倆處理縣衙政務(wù)么?”丁明接著問。
“你二人不處理,難道要我處理?朝廷是發(fā)俸祿白養(yǎng)你們的么?”梁豐伸出手指,各指了一下二人,語氣比較重。
李文志脾氣比較不好,聽到這話,差點暴起,好在丁明趁勢壓下。
隨后,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問了一堆問題,問題涵蓋面特別廣,差點就把他家十八輩祖宗的根底都刨出來了。
梁豐則是半答半不答,不想回答或是不能回答的,則是以喝酒搪塞過去。
丁明打算再問梁豐兩個問題,如果他飛出的回答合適,就不問了,開口道:“大人有什么喜好?”
“很多啊,比如放爆竹,喝酒,郊游等等,不過最喜歡的還是美女?!绷贺S這句話很真,并未有刻意迎合二人之意。
“怎么全是吃喝玩樂?大人就沒別的抱負了么?”
“你二人要明白,你我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能去到什么位置,還得看執(zhí)棋者。既然如此,還不如行中庸之道,及時行樂?!绷贺S給自己又灌了一杯,“你說是不是這理?”
李文志和丁明聽到這話,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相互給了個眼神,微微點頭。
“大人看得通透,佩服佩服!我敬大人一杯?!崩钗闹灸闷鹁票趾攘艘槐?。
丁明跟上,也喝了一杯。
兩人為了灌醉梁豐,喝酒不少,此時也有些迷糊,再喝下去就真要醉酒不起,于是雙手匍匐在桌上,不再與梁豐斗酒。
梁豐看兩人趴在桌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帶著些許嘲諷語氣道:“酒量真差?!?p> 再喝兩杯,梁豐也倒在酒桌之上。
三個人裝醉的戲,到此圓滿結(jié)束。
一刻鐘后,梁豐假裝發(fā)出呼呼酣聲。
李文志和丁明便一齊起身,兩人對視一眼,嘴角均是泛起,雙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