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老爺回了書房，坐在案前一動未動。張管家便端了茶上來。
“老爺，先歇著吧。五小姐有福之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睆埞芗夷隁q已長，魚尾紋深了，腰也有些彎了，眉頭幾見。
“張叔，小五這樣，我著實放心不下，若是在湖州，興許......”唐大老爺說著抬眼去看張管家，卻見張管家雙眼露出心疼的神色，不禁嘆了口氣，至了話頭。
“老爺......”張管家欲勸阻，耳邊卻是閃過一記輕微的聲響。眼力示意堂大老爺，邁著敏捷的步子走到了門邊。
唐大老爺也在此時站起了身子。兩人對視的眼力都寫滿了統(tǒng)一的信號。
有人夜闖唐府！
“唐大人，深夜來訪。在下冒昧?！遍T邊傳來一記低沉的嗓音。
張管家眼露驚訝，看了眼唐老爺，在他的點頭示意下開了門扉。
一張劍眉星目的臉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高大的身影幾乎籠蓋了門扉的剪影。他身后跟著梁元，也就是大家慣見的隨從。
“世子安！”張管家拱手行禮，慢慢側(cè)開了身子。方世子他有幸見過幾回，雖匆匆一睥，卻也印象深刻。此時更不會扭捏，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才是。
“方世子？”唐大老爺見方長信進門，疑惑的眼神一直看著他的臉色。見他冷清如初，便更加疑惑。心理隱隱有些猜測。
“唐大人客氣?！狈介L信將故將他的疑惑轉(zhuǎn)為問安，嘴角微微上揚。身后是張管家關門的影子。
“世子深夜來訪，可是......”唐大老爺見世子居然露出了些許笑容，心底暗暗有些吃驚。只怕事情不如他想的簡單。
“唐五小姐之事，是在下做主將她帶去太后宮中解毒?！币粋€關于救的字眼都沒有，對施救可謂說得輕描淡寫。
“多謝世子相救，唐某感激不盡！”唐大老爺拱手一禮，神色堅定。能再危機遇貴人，也實在是緣分造化。
“唐大人無需多禮。只是，下手之人，可否交于我來處置？”方長信望著唐大老爺?shù)纳裆人卮?。關于肇事者，他有的是法子對付。況且此事對他來說茲事體大，不是一下子就能快仇的。若說讓唐大老爺來辦，只怕無法出手，私下更會增添麻煩。
“世子所說何人？”唐大老爺聽罷，疑慮更甚。他是怕此人是雋王府的人，世子若是想私底下要處置，他心有芥蒂。若是此人并非雋王府所出，唐府自家能討回來的定然要討回來。
“是姬蘅。”方長信見他露出疑惑和探究的神色，全盤托出。
“竟然是他，那個不學無術(shù)的敗類！”唐大老爺聽罷只覺怒火沖天，一股股火氣蹭蹭地往上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姬蘅除了姬貴妃這個姑母身份，他就是灘爛泥！竟然也敢對唐府對小五下手，真是不知好歹！
“唐大人，此人身份特殊。今日宮宴之事雖大，可姬蘅的事情，未必不知。”方長信手指往上指了指，聲音冷淡清晰?！疤莆逍〗慊杳灾畷r，他尚且未到，我將人送去仁壽宮應該算是隱秘，只是，姬蘅那頭卻未必無人知曉他的行徑?！?p> 方長信嘆了口氣，唐到老爺以為他是在替唐府擔憂姬蘅身份不好發(fā)作。實則方長信是在嘆息，剛才他派去查的人回來了，姬蘅想要下手的并不是唐玉瑩，而是禮部監(jiān)事張煥張大人家的幺女。只是底下的人搞錯了。這樣的烏龍，確實可笑?？墒?，卻是險些造成唐玉瑩受傷害，這樣的事情，他豈會讓他逃得了！
“姬蘅作風敗壞，竟然在宮中行如此下作之事！”唐大老爺一面憤恨，一面不知如何發(fā)作。此時正是朝堂風向緊張之時。此時若是辦不好，鬧到明面上，對唐府對唐玉瑩都是個大麻煩?？墒?，吞下去，又覺著惡心非常。真真是燙手山芋！
“唐大人放心，姬蘅明日就會人盡皆知。名聲此后也是一敗涂地?！狈介L信想起姬蘅的樣子，眼睛就閃過一抹厲色。心里的火氣不必唐大人少?！爸皇牵莆逍〗?。如今如何了？”
“小女歇下了，暫無大礙。多謝世子相救！”唐大老爺雖不知方長信用何種方式來對待那個姬蘅，但心里卻又有了其他的顧慮和猜測。這個猜測讓他有些緊張。
“舉手之勞?！狈介L信淡淡回應。
“世子，今日情形緊急。世子救下小女，唐府自是感激不盡的。世子若是有其他吩咐，也請讓唐某盡力而為，小女年歲尚淺，不韻世事?！碧拼罄蠣斨币暦介L信的眼神，言語間透露出的信息，他相信方長信聽了都能理解。所謂男女大妨，若是世子對小五有想法，這事他還是異常擔憂。往深了說，媒之說雖由父母做主，可他私心還是想為小五爭個心意的對象，況且她尚且年幼。若是用救命之恩來偏頗，他自是不愿意女兒受了約束和委屈。
“唐大人，此事我自有辦法辦好。唐大人也無需擔憂，我不會勉強五小姐。”她若安好，我便心朗。方長信心里默默念著最后一句。
“只是，唐大人，五小姐的體質(zhì)你可知曉？”
這一句話將唐大人問了個一頭霧水。
“你可知，她若發(fā)熱，有何不妥？”方長信淡淡一句，唐大老爺已是變了臉色。一張臉煞白，身子更是抖了抖。扶住了桌角。
“她，她此番不是中了昏迷散？”唐大老爺有些失神，他從自己夫人的話語中聽出來是中了昏迷，玉清也是，就像睡著了般，并無其他?！澳翘?，太后......”唐大老爺聲音低啞，隱忍著情緒，滿是血絲的眼睛望著方長信。
“皇祖母，自然也是見到了?！狈介L信見此，露出一絲擔憂，臉色因慣了冷清，并看不出什么。
唐大老爺扶著桌角，緩緩坐了下來。長久以來，他都一直以為七八年前經(jīng)歷的像是夢境般，過去多年，這夢也從未再出現(xiàn)過。他以為，他以為就這樣過去了。
“唐大人，皇祖母并未吃驚。只是緬懷。她說，故人已去，塵歸塵，土歸土。此事她是要帶著進黃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