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宮。
今日章臺宮內(nèi),嬴政罕見地沒有在處理政務。
而是在接見一位老者。
正是在藍田縣血戰(zhàn)瀕死,卻又被嬴慎用凌霜劍救活的白老。
“白老可知嬴慎所為?”
嬴政朝著白老詢問道。
對于白老,嬴政是十分敬重的。
不單單因為白老白起親衛(wèi)的身份,更是因為這是一個一輩子都在為秦國默默付出的老秦人。
“宮內(nèi)外都傳遍了,聽說還有人想?yún)⒐右槐荆俊?p> 白老似是跟多年相交的好友一般,跟嬴政聊著,一點也不見外。
到了白老這個年紀,很多事都看得很開,很透徹。
自然知道嬴慎此舉必定是經(jīng)由嬴政的同意的。
但嬴政接下來的話,卻讓白老心中一驚。
“想?yún)⑺娜舜_實很多,但都被朕壓下來了?!?p> 嬴政將手里參嬴慎的奏章放在白老面前,語氣沉重的說道:“但朕只是給了嬴慎一道詔書,并不清楚他會如此行事?!?p> “陛下!”白老趕忙起身想要求情。
嬴政罷了罷手,示意白老不必著急:“朕雖然也很好奇他如此做的理由,但朕不會過問?!?p> “陛下這是?”
白老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自己打打殺殺還行,這些個算計白老要是能看懂的話,當年白起也不至于被猜忌了。
“朕只是想看看,那些算計他的人會不會再跳出來?!?p> 對于突然之前突然冒出來,在自己略有察覺就不再傳播的謠言。
嬴政自然不會相信。
不過身處嬴政的位置,哪怕不相信,必要的警告還是必須要有的。
嬴政很清楚,在自己這個位置上,不能存在可能,只需要一定。
但,在察覺到是有人算計嬴慎之后。
嬴政自然不會被牽著鼻子走,所以嬴慎想去驪山,想要詔書,嬴政都給了。
但嬴政也確實沒想到,嬴慎在有詔書的情況下,還玩這么一手。
“雖然嬴慎的事,確實出乎朕的預料,不過也好?!?p> 嬴政站起身,背負雙手,目光深邃的看著自己身下的位置。
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經(jīng)歷過多少陰謀詭計。
但只有真正坐上這個位置。
才會明白,只靠鮮血,陰謀詭計是無法坐穩(wěn),坐久,坐好這個位置的。
所以,嬴政并不害怕陰謀,也并不畏懼只會使些陰鬼伎倆的人。
如果那些算計嬴慎的人,敢在嬴慎遣返的刑徒上動手,或者嬴政還會高看一眼。
但如果連動都不敢動,那在嬴政看來也就如此而已了
“陛下。”
白老知道這些個陰謀算計自己絕對沒有嬴政看的透徹。
可人老成精。
白老知道如何打動這樣一位鐵血帝皇。
“陛下可知老朽為何愿意站出來?”
“愿聞其詳。”
白老的身份很敏感,畢竟白起明面上是大秦的叛臣。
雖然大秦上下的人,心里都門清,具體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先祖父留下的問題,即使是嬴政也不好說些什么,
也就是嬴慎在朝議上提出“論事不論人,論跡不論心”。
白起入閣之事才沒有太大的風波。
對于白老會突然自曝身份,嬴政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既然白老愿意提及,嬴政覺得聽聽也無妨。
“老秦人被遺忘了太久了?!?p> 白老感慨到,別看現(xiàn)在什么黃金火騎兵,百戰(zhàn)穿甲兵名號有多么響亮。
實際上,真的真刀真槍的干上一場的話。
這兩只軍隊對上白起時期,由大部分老秦人組成的軍隊。
哪怕當時的裝備比現(xiàn)在的差上不少,但白老很肯定,輸?shù)囊欢〞谴笄噩F(xiàn)在的軍隊。
因為論及血性,沒有一支軍隊能比得過老秦人組成的軍隊。
那是一支,戰(zhàn)損超過一半,都還能嗷嗷叫向前沖鋒的軍隊。
那是一支,哪怕半餓著肚子,也能比天下所有軍隊都還要有士氣的軍隊。
白老就是其中一員,太了解當年那支軍隊的恐怖了。
長平之戰(zhàn),打到最后就是雙方國力,軍隊意志的比拼。
結果很顯然,秦國的國力,軍隊的意志都比趙國強上一絲,所以秦國贏了。
“自上將軍仙逝,老秦人已被秦國遺忘太久了?!?p> “并非是老朽選擇幫助慎公子,而是慎公子讓咱老秦人知道,大秦還記著老秦人?!?p> “咱們這些個老秦人,對權勢并不看重,只想秦國好罷了?!?p> 白老聲淚俱下地朝著嬴政說道。
“唉?!?p> 嬴政嘆息一聲:
“白老不必如此,朕雖然無法為武安君平反,但武安君入閣一事已成,也可告慰其在天之靈了。”
嬴政第一次覺得,嬴慎雖然經(jīng)常搞出一些事情來。
但提議建立功臣閣,確實讓自己對于大秦的掌控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或許,不單單是人,精神也可以為帝王所操控。
并且,當國內(nèi)的精神意志統(tǒng)一,只為一人所用的時候,或許比操控人要更為牢靠。
白老畢竟是從尸山血海走出來的人,很快就調(diào)整好心情。
朝著嬴政詢問道:“陛下認為慎公子緣何如此行事?”
剛才嬴政的話,白老可沒忘記,連嬴政都沒有完全告知,白老不知該說嬴慎膽子大還是嬴政太寬容了些。
如果這些刑徒有人沒回驪山,嬴慎可就討不了好了。
“或許只是他一個天真的想法罷了,朕現(xiàn)在倒是很好奇,結局會如何?!?p> 嬴政也在等,等這件事最終的結果出來。
嬴慎的想法嬴政雖然沒有完全猜出來,但有一點嬴政很清楚。
那就是嬴慎在賭,拿自己的前程在賭。
結果只有兩種。
要么,嬴慎賭輸了,要為自己的天真買單。
要么,嬴慎賭對了,那他將擁有一支可以為他效死的兵馬。
結局如何,嬴政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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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尚覺得最近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回到家中以后,雖然因為自己的刑徒的身份。
還是有些許不便,但因為有了嬴慎給的錢財。
至少在家這段時間,讓養(yǎng)育自己長大的母親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頓有肉味的飯菜還是沒問題的。
平日里幫助母親挑水灌溉農(nóng)田后,更多的時間,趙尚就是陪在自家老母親身邊陪她嘮嗑。
但,好景不長,趙尚的家離驪山并不算太近。
如果要在一個月的期限內(nèi)回到驪山,今天就必須出發(fā)。
可……
看著因為自己成為刑徒后,獨自一人生活,而兩鬢斑白,華發(fā)漸生的老母親。
趙尚猶豫了。
嬴慎并沒有登記也沒有詢問眾人的去向。
換句話說,只要自己從此隱姓埋名。
完全可以用嬴慎給的錢,陪著自家老母親安穩(wěn)的度過余生。
沒準還能娶妻生子,只要不再參與到反秦之事,不被發(fā)現(xiàn)刑徒的身份。
就能過回平靜的生活。
而回去給嬴慎賣命,加入他所說的軍隊,可能會隨時死在某場戰(zhàn)斗之中。
該怎么選擇,似乎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但趙尚不知為何,就是下不定決心。
只要想起嬴慎將錢袋交給自己時,那一聲“趙尚”,趙尚原本硬起來的心腸,不知為何又軟了下去。
趙母雖然對于自家兒子能回來很開心。
但也知道自家兒子是犯了忌諱,被抓去驪山做刑徒,本不該現(xiàn)在就回來。
但趙尚不說,趙母原本也不想深究。
畢竟,能見到自家兒子平安歸來,趙母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不過,看到自家兒子最近神思不屬,不是撞到桌子,就是踩到門檻。
趙母知道自家兒子必定有心事。
恐怕與其能夠回到家中,還帶著大筆錢財回來有關。
見趙尚又再次不小心被開水燙了手。
趙母一邊上前為其處理,一邊問道:“我兒可有心事?”
趙尚也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便將自己這次能回來的前因后果都跟自家母親說了一遍。
見自家母親聽完眉頭就沒舒展開來過,趙尚只得輕聲道:
“娘,不是兒子不愿回去?!?p> 趙尚眼含淚光地看著自家母親,為自己辯解道:
“只是孩兒舍不得娘你,在家孤苦無依?!?p> “若是離了兒子,該如何是好?!?p> “混賬東西?!?p> 趙母本就聽得火冒三丈,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反問道:“不說公子慎對待你是何等寬厚。你可知,為何咱家那幾畝地,為娘一人便可耕耘?”
聽到趙母的話,趙尚詫異地問道:
“不是村里頭其他人幫忙的?莫非與公子慎有關?”
趙尚不傻,聽到自己家老娘這么說,自然清楚此事跟嬴慎有著莫大的關系。
趙母點點頭,朝著趙尚解釋道:
“不錯,你回來得晚了些?!?p> “前些時日,村里頭剛剛分配到一種,據(jù)傳乃是公輸家造出的新式犁具?!?p> “破土機關犁”的推廣已經(jīng)開始了。
在公輸家加緊建造之下,雖然無法做到一家一戶都有一具。
但咸陽千里之內(nèi)一村共用一句還是可以做到的。
趙母見趙尚依舊面露疑惑之色,想到他不知道新式犁具的厲害,只得解釋道:
“那新犁,莫說婦道人家,便是老幼亦可單獨操作。”
“為娘便是有幸用上此物,才得以趕上耕耘?!?p> “若是如此與公子慎何干?”趙尚疑惑不解道。
趙母嘆息一聲,說起原因:
“我原也不知,但老王頭前陣子去了縣里一趟,剛巧遇到儒生在縣里讀報提及此事?!?p> “據(jù)那些儒生所言,此物實際上是始皇帝十子,那位釋放你回來的公子慎提供圖紙,再與公輸家合力造出?!?p> “莫說是為娘,便是村里的孤寡,都要承這位公子慎的情?!?p> 雖說,此時報紙暫時還是無法傳播到大秦各地。
但是在儒家賣力干活的情況下,在嬴慎不知道的時候,硬生生將報紙推廣到咸陽千里之內(nèi)的各大縣城。
一些知道內(nèi)情的儒生,自然不愿功勞都被公輸家那群匠人所拿。
在讀報時,偶爾會泄露一些實情
也因此讓趙母得以知悉“破土機關犁”與嬴慎有所關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