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念舊

　　終了，王林回了趙都，他以為是趙歷嘉佑三十六年，遇了一個(gè)京人，卻說是洪武二年。

　　原是趙皇易了主，趙國變了天。

　　先皇趙無念，崩于嘉佑三十四年正月廿三，其侄膠東王繼位，改年號(hào)為洪武。

　　聽那些舊臣說，先皇駕崩前用手指向城北的方向，口中重復(fù)著：“宣王林——宣王林——”

　　可是王林不在府上。

　　王林去了趙皇的陵，帶著兩壇好酒，喝個(gè)不停。

　　無念啊無念，惦記得真多，忘不了他的皇后，忘不了他的公主女兒，到頭來竟也忘不了他的駙馬女婿。

　　洪武二年三月廿二，趙紫陌的十年忌日。

　　十年生死兩茫茫。

　　他王林已是兩鬢如霜。

　　三月廿二，金烏墜落，天地落魄。

　　三十又七，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這個(gè)年紀(jì)。

　　洪武元年，值上科舉，新晉的狀元姓鐘，文采翩翩，很受百官青睞。

　　王林，從前的王狀元，從前的王駙馬，此時(shí)只是一個(gè)王老爺。

　　憑著趙都王老爺?shù)纳矸?，王林去了一趟萬花谷，鑿了一塊石碑，刻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碑文。

　　他說：“此后再無花間郎！”

　　去了昆侖，那里下了好大的雪，他也不怕冷，只盼著這雪下得再大一些，只盼著雪中的酒更烈一些，只盼著山中的路更曲一些。

　　又去了楓華谷，這次去得早了些，楓葉才剛開始紅起來，楓葉，還沒有一片落在了地上。

　　他見證了第一片紅葉的多情，見證了最后一片紅葉的絕情。

　　他越走，氣氛越悲涼，仿佛所有紅葉都聽得到他的心聲。

　　或許，楓林聽了他的故事，也哭得像個(gè)孩子。

　　......

　　王林再回趙都，四十有一。

　　他來到了師尊蘇道的家中，此時(shí)的蘇道頭發(fā)已是全白，兩只眼睛不再是炯炯有神，就連走路也難走得利索。

　　“王林徒兒，你還記得當(dāng)年問我的那個(gè)問題嗎——那個(gè)關(guān)于輪回的問題?！?p>　　“弟子記得，輪回二字，亦幻亦真。”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你是誰了嗎？”

　　“我呀，或許是王林，或許是王林夢中的一個(gè)人，也或許是一片蘆葦?shù)狞S粱，又或許是一只螞蟻的南柯——但這都無所謂了，我就是我自己，我想我是誰，我便是誰?！?p>　　“輪回并非無解，輪回?zé)o需解答?！?p>　　“好啊，好，為師終于可以放心了——”

　　“王林啊，快脫甲——”

　　......

　　同年，蘇道卒，一代大儒隕落。

　　“王林啊，快脫甲，她在廿二等你回家——”這是蘇道最后對(duì)王林說的話。

　　王郎啊，快脫甲，她在廿二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