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妍贖不回來了，張公子，你能再幫幫我，讓這五弦琵琶發(fā)聲么？”
施飛所有的對人間的留戀，都出自小妍，只要能讓小妍開心快樂，他的幽怨就會減少。
對于這個要求，張程也不能確認能否做到。
哪有頭發(fā)絲做的琴弦，能否彈奏的？如果真是這樣，做琴弦的人，又何苦去找尋上等的馬尾呢。
不過，張程自詡亡魂引路人，卻已經讓施飛的第一個心愿破滅了，對于他提出的第二個心愿，張程還是準備搏一搏，想想辦法。畢竟這事不需要二十兩銀子，倘若尋得了什么秘密法子，或許還真有可能讓琴弦發(fā)聲。
他點點頭，趁著小妍把琵琶掛回墻上的間隙，低聲對施飛道：
“我還是那句話，全力以赴，不過能否做到，還要看天時地利人和?！?p> 施飛兩眼泛著淚花，拱手道：“多謝張公子相助！此事若是能達成，施某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恩公了?！?p> 張程笑了笑：“不用你報答，有些事情，自有它的的龍去脈，強求得不到，強推也跑不了。冥冥中就注定了?！?p> 放好琵琶的小妍，回過纖細的身子，看著張程。
她覺得此人今天有些古怪。
先是大熱的天，要剛燒開的水泡茶喝，還和柳姐在樓下秘密商量，不知道說些什么，還拿著她心愛的琵琶把玩。
這和她之前在龍門客棧相處的張程相比，古怪了幾分。
這會兒，又在一個人自言自語。
哼，姑娘我耳朵靈得很，早就聽見你一個人在嘀嘀咕咕了。
小妍有些不開心，她直直地盯著張程：“公子可還需要聽曲？一個時辰的時間到了，公子若是還想聽小妍彈曲，可是要加錢了?！?p> 窗外的陽光透過斑斕的樹葉縫隙打進來，和煦了許多，小妍氣鼓鼓的臉蛋上，蒙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輝，讓她的五官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立體，好看極了。
張程看著一旁的施飛，又看著一旁的小妍。
人和鬼，終究不能在一起，但是他們之前卻依舊相互掛念著。
張程決定要幫一把施飛。
“小妍姑娘，你不要趕我走，我還想聽一曲琵琶，就用剛才那把琵琶演奏吧。”
他故意把話題往琵琶上引，誰知小妍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
“公子，這把琵琶疏于調音，音律不齊，您要是向聽琵琶，我讓小雅過來給您演奏便是?！?p> 一聽小雅的名字，張程有些緊張，擺手道：“小雅我看就不必了，你給我彈彈就好！”
小妍一聽，用戲謔的口吻說：“你就這么怕小雅么？我可是聽柳姐說，你來給我們畫畫的那天，可是在小雅的房間里待了好久才下樓呀，你不是應該聽喜歡她才對么？”
這番話讓張程也會回響起，那天傍晚和小雅在二樓的一番“促膝長談”，不過自己那時候的體格虛弱，表現實在太差，幾乎是落荒而逃?，F在吃了畫卷獎勵肉蓯蓉，身子骨硬朗了不少，對付小雅，怕是可有得一戰(zhàn)。
不過張程現在暫時還沒有心思去想這些，當務之急，是需要獲取小妍的信任，好讓他把這五弦琵琶拿回去研究研究。
張程咳嗽了幾聲，正色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知道今天我為什么要來嗎？”
小妍說不知道。她總不能厚著臉皮說因為她太美，吸引了張程吧。
張程說：“昨天我在夢里遇見了一個人，他說，你這兒有一把琵琶，有些特別，所以我今天特意來看一看?！?p> 小妍臉色一怔，余光掃向墻角掛著的琵琶上，稍顯困惑。
“有什么特別？”
“他說你的琵琶有五根弦，其中四根，使用北方上好的馬尾做的。剩下一根，使用小妍的頭發(fā)絲擰成的?！?p> 小妍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朱唇也情不自禁的微啟。一縷發(fā)絲從前額落下，她來不及捋起，就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張程的胳膊。
“他還說了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小妍纖弱修長的手指，好似鉤子一樣嵌入張程的胳膊，他甚至感到了疼痛。
張程長嘆一口氣，輕聲道：“他還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幫小妍做好這把五弦琵琶。那個人就是我?！?p> “這都是一個叫做施飛的人告訴我的?！睆埑萄a充道。
聽見施飛的名字，小妍頓時淚如泉涌，腦子里轟的一聲響起，有些站立不穩(wěn)，連忙扶著椅子坐下。
小妍和施飛，之前在南陽城里生活過一段時間，或許張程是認識他們的。但是，五弦琵琶的事情，是他們二人之前的私事，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張程不但說出此事，還清楚地描述出琵琶每根弦的構成成分。小妍據此判斷，施飛給張程托夢之事，絕不會有假。
“施飛……這把琵琶，真的就這么重要么？你都不在了，這琵琶又有何用……”
她傷心欲絕，伏在古琴上哭泣，胸口劇烈的波動著，帶著潔白的脖頸也上下起伏。
張程心中一咯噔，眼前小妍的哭泣的場景，正是他在眾生圖上看見的原圖。
……
……
……
第二天清晨，南陽城張家畫館。
施飛端坐在畫桌前，可是桌上沒有畫卷，也沒有畫筆。
只有一張五弦琵琶，和小妍的一縷長長的頭發(fā)絲。
昨天離開宜春樓的時候，施飛在取得小妍的信任之后，不但帶走了琵琶，還留了一個心眼，問小妍借了一縷頭發(fā)絲。
因為琵琶上的發(fā)絲琴弦實在是太纖細了，按照施飛樸素的制作樂器理解，要想演奏的時候琴弦不斷掉，加粗一些，總歸是不會錯的罷。
琵琶擺放在窗前，清晨的光線籠罩在上面，好像也想去撥弄琴弦。
張程伸出手指，依次撥弄了幾聲，纏弦、老弦、中弦和子弦，都是動聽的音色。
第五根發(fā)絲琴弦，卻總也不忍心去撥弄。
就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斜樓下，傳來了王老頭的喊話：
“二樓的小子，一大清早的彈什么呢你，要是早上沒事的話，下來陪我下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