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軒叫下人把飯菜熱一熱,端上來。殷輊邊吃邊把昨天今天的事都跟殷軒說了。這既不是尋求兄長的意見,更不是跟家長作報告,而是家人間似乎沒什么意義的嘮嗑,類似于報平安。殷軒平靜地聽著,看不出喜怒。
“巧合太多,”殷軒評價道,“剛好鼬妖偷了雞,剛好你接了委托,剛好水妖噬魂,剛好你會震靈術(shù),剛好無昔出手……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這事算揭過去了,之后要怎么應(yīng)付縣尉和米家的人,才是最難的?”
縣尉不用說,兒子被“欺負(fù)”,“土匪”進(jìn)家門,不可能就這么不了了之。而米家人,要說閨女沒了,可黃毛還在,要說閨女回來了,可黃毛終究不是原版。
“我不想牽連到你和嫂嫂?!?p> “呵,我也不想被你牽連?!?p> “我去外邊躲著吧,現(xiàn)在就走?!?p> “這么急?明早再走唄?!?p> “早走早安心,誰知道那縣尉會不會大半夜就過來?!?p> “躲且躲,但當(dāng)官的要想弄我們,有的是借口。還有件事得跟你說,‘食人狼’真的出現(xiàn)了,就在鐵馬村。”
鐵馬村在米家的村子隔壁,從縣城騎馬需兩刻鐘。鐵馬村盛產(chǎn)馬,十才縣內(nèi)幾乎所有的馬都出自于此。其中最特別的是鐵青馬,這也是鐵馬村名字的由來。由于毛色罕見,鐵青馬曾被商賈以高價賣到外地,如今已數(shù)量稀少,一匹優(yōu)質(zhì)的鐵青馬能值百兩銀子。
殷軒繼續(xù)說:“既然你打算躲,不妨就去鐵馬村住段時間?!?p> “你不怕食人狼吃了我?”
“自從你說要當(dāng)除妖人,我就已經(jīng)做好你某一天死于妖口的覺悟了。順道去看望一下祖母?!?p> 殷輊欲言又止,尬笑幾聲,起身回房。
殷軒默默攥緊了拳頭。并非大哥無情,像除妖人這種高危職業(yè),最忌憚家人的牽掛。殷軒一番話直接表明態(tài)度:你大膽地去吧,不要有任何顧慮。
殷輊理解大哥的用意嗎?他當(dāng)然能理解,但是不愿去理解。真正的智慧,不是看清一切,而是懂得什么該看、什么又不該看。
殷輊回房打包了幾件衣物和法器,抱上裹著絲綢、蜷縮成一團的黃鼬。黃鼬身體狹長,由于只失魂一天,抱在手上還能感覺到溫度。
大哥和嫂嫂早已在大門候著。三人相望卻無言,殷輊微微鞠躬,大哥嫂嫂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目送著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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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尉府,氣氛異常嚴(yán)肅。
下人低著頭給敗家仔包扎胳膊,氣都不敢喘。敗家仔對面的黃條守衛(wèi)和身旁的微胖男人都正襟危坐,默不作聲。
敗家仔叫袁勝文。黃條守衛(wèi)叫潘炳。微胖男人叫鄭學(xué)斌,是袁勝文的門客。門客本是貴族地位和財富的象征,而鄭學(xué)斌憑借吃喝嫖賭、油嘴滑舌的精神,被敗家仔養(yǎng)為門客。
現(xiàn)場壓力焦點是一個蓄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釋放著恐怖的威壓。
他嗓音低沉地說:“你說在街上發(fā)現(xiàn)一個妖女,然后把她抓回來了。我很奇怪,你什么時候?qū)W會辨別人與妖了?”
袁勝文呆住了,無論是他還是兩個隨從,都不是除妖人,而連黑條殷輊都不會辨別之法,即使是無昔也要通過妖氣才能辨別。兒子有幾斤幾兩,縣尉還是很清楚的。
“她真的是妖女!”袁勝文試圖掙扎,“她的同伙承認(rèn)他們是妖了?!?p> 這是鐘廣成故意誤導(dǎo)隨從的。
“晚些再跟你清算!潘炳,你又是怎么回事?”縣尉保持著低沉的嗓音,他懷疑這位黃條守衛(wèi)瀆職。
潘炳語氣平淡:“她有一個極強的女同伙,先是正面接我的刀氣,然后一腳踢開我的沖鋒。若非她手下留情,恐怕我這會已經(jīng)沒了。”
縣尉終于顯露情緒了:“堂堂黃條竟如此不堪一擊?要你這么說,我還得感謝那妖怪大發(fā)慈悲?”
確實如此。但潘炳不敢回應(yīng),慌忙躲避縣尉凜冽的目光。
鄭學(xué)斌連忙救場:“大人,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真正的關(guān)鍵是,殷家的二公子也不見了,八成是跟妖怪跑了。”
縣尉神色凝重起來:“殷輊和妖怪是一伙的?”
鄭學(xué)斌順?biāo)浦郏骸皹O有可能,大人不妨明天一早就徹查殷宅,此等禍害百姓之人,誠不可縱容啊?!?p> “可殷輊是除妖人,他哥殷軒也大力資助除妖局,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和妖怪混在一起?”縣尉似問非問。
鄭學(xué)斌領(lǐng)會了縣尉的意思,配合著說道:“殷家兩兄弟是黑是白,的確還說不準(zhǔn),但查一番總是好的。若是清白,便不怕我們查;若是不清白,當(dāng)舉全縣之力將其殲滅。”
不管哪種情況,縣尉都能撈到相當(dāng)可觀的好處。但縣尉還得裝裝樣子:“哎,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再三斟酌,你們且先回去吧?!?p> 敗家仔袁勝文全程懵嗶,說好的清算呢,就這么放走了?潘炳則壓根沒想,作為一名守衛(wèi),會打架就行了。鄭學(xué)斌長吁一口氣,這么一來既保住了少爺,又討好了老爺,妙啊妙啊。
潘炳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鄭學(xué)斌隨袁勝文回側(cè)樓。袁勝文是側(cè)樓的主人,這里還住著門客鄭學(xué)斌和一些隨從下人。
鄭學(xué)斌看得出少爺困惑,解釋說:“縣尉大人其實饞那些大商賈很久了,而殷輊自己送上把柄……”
“哦哦,知道了?!痹瑒傥母纱嗟卮驍?,他完全不想理會有關(guān)父親的事。
“少爺,我猜你有三愿?!?p> “三愿?說來聽聽?!?p> “一愿,乃鐵馬村的鐵青寶馬;二是那妖女,想必少爺還掛念著;三是殷輊,他當(dāng)街侮辱你,必須十倍奉還?!?p> 袁勝文愣了愣,驚嘆道:“好一個三愿!這確確實實是我內(nèi)心所欲。你可真是我的知己啊哈哈哈。”
“如果縣尉大人能出手,實現(xiàn)后兩愿便指日可待了?!?p> 好像是這么回事吧。袁勝文滿意地點點頭:“那還勞煩你參謀參謀?!?p> ————
子時初,街已空。
殷輊尋到客棧,無昔正坐在樓下喝茶等候,還有掌柜百無聊賴地擦著柜臺和稀稀落落的幾個住客。
殷輊悠悠走向無昔說:“這么晚了還喝茶,不怕睡不著?”
“……你手上是什么東西?”
“這是你的好朋友鼬妖?!?p> “?。磕銢]上交給除妖局?”
除妖完成,除妖人需要上交妖物尸體或者個別部位,比如水妖的鱗片,才能拿到委托金和積累妖數(shù)。
“不知為何,我就是不想交出去,可能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
“怎么還扯到冥冥之中了?”無昔輕笑了幾聲。
“不!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一切都太巧了?先回房間吧,這里不方便?!?p> “你確定要來兩個女人的房間?”無昔嘴上說著,卻站起來走向樓上。
“一個江湖人,另一個又不是人,有何不可?”殷輊跟上去。
推開看起來很高檔次的門,眼前的黃毛姑娘身穿深紅色襦裙,扎低馬尾,慢條斯理地啃著蘋果。她烏溜溜的眼珠直盯著殷輊懷里的黃鼬,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若喜若哀,若驚若恨。
殷輊也不打算賣關(guān)子,把裹著絲綢的黃鼬放桌上:“我的震靈術(shù)修為有限,只能打出八九成的靈魂,剩下的一部分還殘留在體內(nèi),現(xiàn)在算是物歸原主了?!?p> 黃毛猶猶豫豫地?fù)崦幌旅兹椎男〖一铮f千情緒化作淚水奪眶而出。
“歸是歸了,但有什么用?”無昔雙手抱胸,“我們怎么利用這殘留的靈魂?”
“不知道,反正我就給你們了,你神通廣大,自己想辦法。”
“嘿你?你個大男人能不能有點擔(dān)當(dāng)?”
“幾個意思啊?她又不是我相好,我已經(jīng)夠仁盡義至……”
眼見戰(zhàn)火即將燃燒,黃毛突然頭倒在桌上,碰撞得“哐”一聲,而黃鼬被緊緊抱在胸前,都沉沉睡去。
殷輊滿臉驚異看看黃毛,又抬頭看看鎮(zhèn)定的無昔。她搖了搖頭:“沒事,習(xí)慣了?!?p> 無昔一個公主抱把黃毛抱到床上,輕輕蓋好被子。黃鼬趴在“自己”胸口上,隨著呼吸起起落落,畫面莫名和諧愜意。
“你打算以后怎么安置她?”殷輊問。
“還沒想好,等問問她自己的想法,回米家,回山林,或者……和我一起走江湖。她現(xiàn)在還不用著急,倒是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是要去哪?”
“我打算去鐵馬,聽說那里食人狼出沒。食人狼聽說過嗎?”
“知道,狼妖群罷了。只是你去了,估計也打不過?!?p> “我不需要打得過,能救幾個人就行。這種規(guī)模的妖群,要等除妖局出謀劃策??傊咭徊娇匆徊桨?。今晚我先歇在客棧?!?p> “行行行,躥吧。”
無昔毫不客氣地把殷輊趕出房間。殷輊對著門無聲咆哮,悶悶下樓要了間房。
寬衣解帶躺在床上,殷輊終于可以一個人靜靜地思考:
從什么時候開始呢?應(yīng)該是黃鼬妖偷雞開始,才兩天,我、無昔、鐘廣成、鼬妖、水妖、米閨女、敗家仔,這么多人和妖錯雜在一起,實在是太巧了。
無昔說是黃條,我估計是黃條里的巔峰,還很年輕,過兩年應(yīng)該能進(jìn)赤條。成熟,善良,不拘謹(jǐn),有江湖俠氣,是個不錯的朋友。
帶走水妖的黑衣人,哎,見識淺薄,想不到可以是哪里的。太遙遠(yuǎn)了,而且沒有敵意,暫時不用去考慮他。
如果我是縣尉,最遲明天會去找殷軒,塞點銀子應(yīng)該就沒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這一點要多大點。哦,我還抽了敗家仔一巴掌,沒權(quán)沒勢的,料他也不能怎樣。
米家的人怎么應(yīng)付?直接告訴他們吧,沒必要隱瞞,只是怕他們不能接受事實。明天先拉黃毛和無昔去米家,算是給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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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蒙蒙,鄭學(xué)斌領(lǐng)一眾捕快和衙役,突破了殷宅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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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維火牙
關(guān)于古代銀子和現(xiàn)代人民幣的換算,我查了很久,結(jié)論就是在不同朝代,不同生產(chǎn)力,戰(zhàn)時與平時,換算率都是在變化著的。 那怎么辦? 一兩銀子=1000RMB,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另外,最近才思枯竭,找不到狀態(tài),而且比較忙,不小心就鴿了好多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