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渾不怕鏡宮正庭石階一層一層往上,中心是個橢圓漢白玉鋪切而成。
大儒講課時便會坐于中心木椅,向四周講述儒道奧妙。
魏楠燁身子懶洋洋癱坐在椅子上,右肩斜靠在木椅靠背,甚是愜意。
張大了耳朵,貌似還能聽見一些細聲細語。
“這就是浩然學府的先生?這坐姿也忒隨意了吧?!?p> “呵,這種人也配當讀書人?!?p> ……
就在諸位白衣學子議論紛紛時,身著華麗青衣,俯首挺胸,鄭重入場的董信走了過來。
拱手作揖:“魏楠燁,今日之比,我必全力以赴,望你也能鄭重對待?!?p> 溫和一笑,話音中略微帶點輕蔑。
看見魏楠燁沒調(diào)子模樣,顯然有些輕視和警告。
“董兄放心,在下一定竭盡所能。”魏楠燁站起身,挺直腰桿,拱手回禮。
隨即二人相視溫和一笑,不知道的還當是好友切磋文藝。
頓時,嘈雜的環(huán)境變得安靜下來,書生們自覺的止住了話,站在中央的二人有所感應的望著同一個方向。
一襲長衫,古樸繡花,雙目不怒自威,偶爾閃過一絲精芒,鶴發(fā)童顏,精神矍鑠。
來者便是鏡宮資格最老的大儒學士,常杓。
大漢的境界稱呼一致,體系卻是不少,武者真氣,儒道正氣,血脈之力……
因此這個活了近兩個甲子的老者常常被學子作為對象,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鏡宮宮主做推比。
所以說這是個類似于前世少林掃地僧的存在,魏楠燁目光炯炯的看向老者。
“年輕人就是有活力,不像老頭子我,年老體衰。”常杓慢悠悠的走近,一雙渾濁的眸子漸漸變得發(fā)亮。
“在下年事已高,恐無幾年好活,還是得多參與參與年輕人的活動,增加活力?!?p> 這話算是讓不少學子汗顏,您老說了近五十年,也不見得身體有恙,不知道熬走了多少人。
“咱們讀書人文比,不像武者,打打殺殺,只需比試三大項就可。”
順著長須,常杓笑瞇瞇的舉出三項考試題。
“很簡單,第一項就考,字!”
“字如其人,古史記載書圣王羲子一字換神封鬼,一字一絕?!?p> “故此,兩位后輩就書寫一幅帖子,就寫,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p> 老壽星稍微一頓,想了想,笑著道出一句名句。
二人聽后頷首示意,常杓微微展手,筆墨伺候。微微一搖,墨汁濃郁。
董信見后并未驚訝,擼起袖子握筆,專心致志于稿紙上書寫開來。
最擔心的問題出現(xiàn)了,有些猜測的魏楠燁不由輕嘆,體育老師寫毛筆字,就算有原主記憶相助,書寫研究吧不夠工整。
半句寫完,正不正斜不斜,與其這般變扭,索性放蕩不羈點,就隨著自己的寫法去書寫。
緊緊一刻,二人先后停筆,烈日灼心,兩人四目雙對,汗流浹背。
說不緊張,那是哄鬼。
常杓雙手一展,筆墨紙硯仿佛從未出現(xiàn),化為泡沫消散。
唯獨兩張宣紙飄散在空中,縫隙內(nèi)的黑眸一掃而過,紙張便已飄舞在空中,像拍岸的浪潮,被無限放大,直至在場之人都能看見。
“左手董信,右手魏楠燁?!?p> 老頭子聲音不大,但如同一只扇動著羽翅的蝴蝶,飛向每個人的耳畔。
“魏楠燁書寫字跡,前半是假,后半屬真。潦草帶有灑脫,很真實,我等讀書人就需要具備這一精神,自信即巔峰??上?,神韻不及董信。”
常杓始終微笑的枯黃瘦臉面向魏楠燁,語氣溫和。
魏楠燁頓感全身舒暢,似乎帶走了那股憂慮。
心知必是常杓大儒幫助,拱手拜道:“多謝先生教誨?!?p> 常杓頷首,后轉(zhuǎn)向董信,含笑道:“神韻非凡可見你那強盛的好勝心?!?p> 董信心中一喜,腰桿都不由又挺直了些。
誰知老人的下一句便將董信問懵了,“但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出這句話嗎?”
沒等董信回答,常杓就背負雙手,鏗鏘有力:“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慆慢則不能勵精??!”
“有志者事竟成,所以學習要下定決心,志存高遠而不好高騖遠?!?p> “世間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我知你心懷大志,就因如此,更因刻苦耐勞,而不是想著捷徑?!?p> “哪怕天賦才智不如人,那就用努力去追趕,用時間去磨平。”
“年輕人,你的路還很長。”
常杓一口氣鄭重說完,目光溫潤如玉對視著渾身顫抖的董信。
冷汗從額頭上滑落,心跳驟然加速,就像是做壞事被大人發(fā)現(xiàn)后的小朋友,心驚膽顫。
對上那顆渾濁的眸子,董信頓感渾身舒適,猛然跪地一拜:“多謝老先生教誨,請受學子一拜?!闭媲閷嵰獾牧鞒?。
老頭灑然一笑,對于眼前被宮內(nèi)某人拖入棋盤上的學子,還算滿意:“男兒膝下有黃金?!?p> 董信應聲站起,整個人宛如煥然一新,眼神誠懇真諦。
魏楠燁:……現(xiàn)場加buff了嗎,老爺子不公平啊……
面容不變,枯燥開裂的嘴唇微動,常杓宣布第二項考核乃儒道最為重要的,浩然正氣!
浩然學府創(chuàng)始人就是儒道至圣,將世家專屬的浩然正氣傳遍天下學子,哪怕世家在怎么不樂意,圣人也會以理服人。
不出意料,魏楠燁又跪了,看著對手炯炯有神的眸子,嘴角一抽。
“第三場,便是我等文人最為矚目的詩詞文賦,其一,詩!”
“詩最共情,最能通人心,明其志?!?p> “題目,就是爾等大志。”
念完,常杓老頭閉目塞聽,拘僂身子靠在木椅上,翹起二郎腿,靜等佳音。
沒人會在意大儒的坐姿,到了這種關(guān)鍵時刻,人們都在關(guān)注著兩位正“苦思冥想”的場上學子。
董信猛然睜眼,一甩袖昂然道:“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握筆讀書時。臣心一片肯忠君,愿得此身長報國!”
忠君報國,粉身碎骨渾不怕,一片丹心只為君。
常杓滿意頷首回應,四周書生掌聲雷動,心懷敬佩。
而站在暴風雨中心的董信,悄悄地將兩日來一直被自己視為珍寶的紙條握于掌心,在陽光鋪灑下的光耀中,紙條如飛蛾撲火,飛落呈碎屑飄散。
約莫片刻,激動的心靜了下來,所有人包括常杓都將目光投向魏楠燁,這一刻所有人都不相信對方能打敗董信,但內(nèi)心深處還抱有一絲絲期待,同樣包括常杓。
閉上眼,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記憶如河流在大腦中流淌,拍打出的浪花,映照著希望。
紅潤嘴唇抖動著吐出字眼:“大漢旌幟滿山河,不遣妖魔亂世還?!?p> 略微一頓,鏗鏘有力,挺直了身板“愿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guān)?!?p> 剎那間,鴉雀無聲,只留清氣滿乾坤,昂揚自語飄正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