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爭暗斗(1)
“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喬楚生其實已經喝得微醺，但是看起來神態(tài)清明，腳步也很穩(wěn)?！?p> “走開，別來煩本小姐?！闭掠癯问莻€驕縱的小姑娘。
“我不來煩你，還會有別人過來，與其這樣，你不如和我跳支舞，更何況……?！眴坛f到這時頓了一下，微微向門口示意。
“他來了?！闭掠癯雾樦哪抗夤豢吹搅硕〈笊贍?，以及他身邊親密挽著的那個女孩，章玉澄想沖過去扯掉那個女孩纏著丁大少的手臂，可是多年來的家教和股子里的驕傲使她總算保留住了一點理智。
她轉回頭不去看他，卻看到了這邊喬楚生朝她伸過來的邀請之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就這么條件反射的就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一支又一支跳，玉澄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一樣一直在舞池里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喬楚生也十分好脾氣的陪著她。
舞曲已經由輕快轉為舒緩，喬楚生看著自己懷里小姑娘那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樣，不僅有些惡趣味的在小姑娘耳畔小聲向她描述那位丁大少和他領來的小姐都在做什么。
他仗著身高腿長眼神好，能時分清晰的看到那二人都做了什么，其實真的沒什么，在歌舞廳里除了喝酒跳舞、打情罵俏還能做什么呢。
章玉澄聽了幾句就聽不下去了，她甩開喬楚生的手直直的朝著大門口走去，喬楚生雖然慢了一步，可是到門口的時候還是把人拉住了。
“太晚了，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p> “謝謝?！闭掠癯斡行脩玫恼f了句謝謝，她現在心緒太過雜亂，根本顧不上思考其他，喬楚生看著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些好笑，千金小姐就這樣嗎，那希望他見到她姐姐的時候，那位小姐別是這種為情所傷的模樣。
章玉漾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一副的領子被她修改下，領口稍微有所收斂，但橫看豎看都透著一股別扭感，她還給自己撲了粉涂了口脂，全身上都透著一股精心打扮的別扭感，你要是具體說起來吧無論是囗紅的顏色，還是衣裙的樣式，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可就是看起來很別扭，而且明顯是衣服的問題，這就是章玉漾要的效果。
“父親，我學了一個星期禮儀，其他都會了，唯獨那交誼舞還是不太會，你能教教我嗎?”章玉漾的聲音很軟，所以雖然她說話帶著鄉(xiāng)音，可是這么軟軟的和章先生說話的時候還是讓章先生很受用，畢竟哪個男人會拒絕軟軟的向你撒嬌的女兒呢，可是看到她的樣子時，章生先的眉頭立刻打成了一個死結。
“你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是太太幫我準備的呢，據說是當下最時髦的樣子呢?！闭掠裱嫔鲜且环N獨屬于小姑娘的天真嬌憨，她看到章先生已經站了起來，就特意將頭稍稍歪了一些，這樣從章先生的角度來看她就顯得她格外嬌俏無辜了。
“你先回房間吧，我去找太太還有事情要談?！闭孪壬f完就轉身去找章太太，他給她那么多錢不是為讓她糟蹋玉漾給自己丟面子的。
看著章先生的背影，章玉漾不再掩飾眼底的惡意，呵呵，這就是男人，連她的親生父親都不例外，她甚至能猜到他會對章太太說什么，而章太太又會如何回應，然后二人又會繼續(xù)和和美美的把她往火坑里扔，真是毫無驚喜。
比起那三個各有千秋的垃圾人選，章玉漾更希望能在酒會上遇見一個古稀之年、寡居已久的有錢鰥夫，都說上海灘的大亨多，希望她能遇見一個合適的吧。
章太太最終給她送來了新的鞋子和衣服，中規(guī)中矩的，章玉漾這幾天也沒閑著，使了些銀錢，多少還是打聽出了三人的一些情況，姓蔡的為人暴虐，且家中兄弟眾多，成員復雜，姓喬的倒是光棍一個，可是人家兇名在外，是個不折不扣的黑道分子，還有那個醫(yī)生，簡直就是個軟飯王，真是特意去挑都未必能找到差得如此各有特色的人選。
不過好在阿四告訴她一個特別好的消息，章太太準備了一些東西，準備在宴會上給她使絆子，這種上趕著送人頭的對手，真是來了多少她都不會嫌多的。
“老爺子您至于這么隆重嗎?”喬楚生看到老爺子特意選了一身特別好料子的長衫時，有點說不出口卻又莫名其妙的情緒在心里盤旋，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
“臭小子你懂什么，這事要是真成了，這算是和親家的第一次會面，自然要莊重體面一些的。”白啟禮在有些和傳統(tǒng)有關的事情上有特殊的堅持。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好好收拾自己，快去樓上，你的衣服都給你放你那屋了，快去換?！卑桌蠣斪涌粗鴨坛裉爝@身格子西裝三接頭皮鞋，怎么看怎么不順相親這種人生大事怎么能不穿得莊重一些呢。
喬四爺撓著腦袋被趕去樓上自己的房間換衣服去，，他肩寬腿長，穿西裝好看，他也舍得給自己在這方面花錢，但是萬萬沒想到這一身英倫最新款會被嫌棄的如此徹底。
“老爺子，這相親場面有點大吧?”喬楚生看著眼前的衣香鬢影，名流匯集，覺得自己似乎是逃過一劫了。
“你先去找相熟的朋友聚聚吧，我看到老黃了，我去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卑桌洗笠脖谎矍拔业年囌虧獾糜行┿?，他決定找媒人公問問清楚。
“好巧，你也在呀?！眴坛纳砗髠鱽硪宦晪汕蔚膯柡颍瑔趟臓斵D身一看，還真是熟人，摟摟抱抱的跳了一夜舞呢，差點忘了她也是章家的小姐，今晚出現一點也不奇怪了。
“是啊，真巧?！眴坛Φ募此刮挠至萌耍m然不太期待相親結婚，但是找個為愛執(zhí)著的小女朋友似乎也不錯。
“還沒問呢，你叫什么名字，那天晚上真的要謝謝你?！庇癯慰粗矍斑@個男人，莫名覺得自己得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那晚你已經謝過了，你今晚要是繼續(xù)謝我，我是不是該為你再做點什么呢?”喬楚生笑得有些輕佻，他那雙桃花眼像帶著小鉤子一樣撩撥著章玉澄。
章玉漾原本是跟著章先生聽他介紹那幾個備選人的，她因為前期形象塑造的比較成功，所以現在只要一直在臉上掛著羞怯緊張得笑容就可以了，她原本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實在遇不到合適的人選她就選了那個姓蔡的嫁了，家中人口眾多又怎么樣，一個一個弄死就是
了，畢竟三個人當中姓蔡的身價最為豐厚。
直到她遇見了白啟禮，雖然沒有人到古稀那么大年紀，但是也沒小
幾歲了，而且看他那身型就是個不忌口的，這種人從吃食上最好下手了，不出半年就可以送他去見菩薩了。
她再稍微打聽了一下，妻子早逝，只有一個獨生女還已經嫁人了，以前身邊還有個紅顏知己，最近聽說連紅顏知己都沒有了，這么棒的人選簡直就是老天爺送她的呀。
“白伯伯，我爹爹今天事情比較多，您要擔待一些?！贝藭r的玉漾看起來一點也不怯懦害羞，反而是從眼神中就透露著一股子靈動與俏皮。
她也不多話就是在白老爺子身邊偶爾問上一句兩句，白老爺子看她年紀小又是新到上海，單反她問的白老爺子都能耐心仔細的回答一二，原本他見過黃和尚還是有些生氣的，他們家楚生那么好的人品樣貌，居然只是被選的，這章家也太不厚道了，可是見了這個小姑娘之后白老爺子那些氣啊惱啊，直接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女孩子，又乖巧又聰慧，模樣也秀氣，哎，這要是他親閨女可多好啊，看看眼前的再想想白佑禮，他覺得自己后槽
牙都疼，人家著閨女可是怎么教的彬彬有禮還落落大方，楚生那個臭小子呢，雖然章家女婿的人選多，但是小姑娘圍著他轉，那想必還是中意楚生的。
他就說嘛，他家楚生人品樣貌哪樣不是拔尖的，算這個小姑娘有眼光，可這臭小子去哪了，小姑娘都站半天了，這么好的機會，臭小子到底去千什么啦。
喬楚生正在和玉澄聊天，只要他愿意，今晚直接把小姑娘哄到和他海誓山盟去私奔都是可以的，可惜他不是那種人，原本他還要和玉澄再說些什么的，可當他看到白老爺子在四處張望的時候，他就果斷放棄玉澄了。
“不好意思，失陪了，我義父在找我?！眴坛陀癯握f完轉身就去白老大那邊了，其實呢和女孩子之間有時候適當拉開些許距離也是好的，他甚至能預見到，下次再見面，小姑娘保不準就徹底忘記那個丁大少，轉而對他情根深種了呢。
“老爺子您找我?！眴坛郧傻恼镜搅税桌洗蟮纳韨取?p> “來，玉漾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的義子，姓喬名為楚生，現在是租界巡捕房的華人總探長?！卑桌蠣斪永^喬楚生就迫不及待的在章玉漾面前展示。
“喬探長好?！闭掠裱唵螁柫寺暫?，這人可真不識趣，她在這哄老人家哄得正好，他不從那邊調戲小姑娘，跑來這里做什么。
“楚生啊，這就是之前黃伯伯給你說的那位章家大小姐，玉漾，現在時代也開放，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我看到一個老朋友，我先過去那邊打個招呼。”
只見著白老大已經走遠，玉漾由于沒將喬楚生算在自己的計劃之內，對他就有了些敷衍，玉漾撩起眼皮看了喬楚生一眼之后就低頭垂首那么站著了，和絕大多數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乍見到一個英俊異
性時的模樣大同小異。
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是害羞低頭的女生，喬楚生嘴上說不出什么，可直覺告訴他，就是哪里有不對勁的地方，做為一個一路刀光劍影走過來的江湖人，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就是這玄之又玄的東西救過他很多次的。
玉漾雖然頭低著，可腦袋一直沒閑著，也不知道章太太那個人的昏招到底什么時候出，她今天要是用那招把老白拿下的話，這婚是好結的，可只怕這樣的話，婚后她想要無聲無息的弄死老白就有難度了。
算了，還是細水長流，從長計議吧，玉漾估算了一下她要是努努力，三個月時間拿下老白似乎問題不大。
“楚生哥，你在這啊，我都找你一圈了?！庇癯斡诌^來了，她承認放棄丁大少之后，她似乎對喬楚生動心了。
“姐姐，你也在呀?！庇癯闻c這個前天剛認識的姐姐點都不熟悉，這人看著就土里土氣的，如果能選的話，她是真不想和這種人做姐妹。
“嗯?！币琅f是那副兔子膽的羞怯模樣，玉漾看著面著這對男女突然心中有了一個很不錯的主意，看眼前這對，女孩青春靚麗，眼含情愫的模樣，再看看那男的高大俊美，滿心寵溺的神情。
她突然想到也許一會把那杯下有東西的酒送給她這個便宜妹妹，似乎是個特別合適的主意，如果那位章太太一定要為睡美人安排個男人的話，她也是很贊同的，她似乎看到剛才章太太找那個軟飯醫(yī)生說話來著，這么一想掌上明珠配精英，似乎很不錯呢。
拆散郎情妾意什么的是她最喜歡看得戲碼了。
“妹妹，你能陪我出去一下嗎?”玉漾扭扭捏捏得說出，說完還抓著玉澄的裙角，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章二小姐還要招呼賓客很忙的，章大小姐要是有什么吩咐還是我陪著的好?！眴坛f完就扯著玉漾的胳膊往花園那邊走去了，他力氣大的根本不允許玉漾拒絕，玉漾被他拽得腳下幾度踉蹌。
“你放開我，你拽疼我了?！庇裱芨杏X到抓著她的這只手是多么的充滿力量，她覺得這手要是想扭斷他的脖子估計都不用蓄力。
“怎么不裝了呢，這時候你不應該大聲驚呼，然后哭泣不止嗎?”喬楚生終于發(fā)現違和感在哪里了，這女人的眼里太過荒涼，既沒有羞怯也沒有恐懼，無論她的神態(tài)舉止再如何生動，她的眼睛騙不了人。
喬楚生通過眼睛看人識別，這么多年判斷的還是挺準確的，這女人的眼神里好像是一片冰凍的荒原，根本沒有生命在她眼中出現。
“公共場合大聲呼喊和哭泣都不是什么好習慣。”玉漾揉了揉被喬楚生抓疼的手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她嫁給白啟禮之后，她一定要讓這小子知道什么是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