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分歧
從得知容雋和姜希夷是同一人開始,江兆信就開始思索將大侄女帶離他的可能性。
在他還只是容雋的時候,江兆信都覺得他并非什么良配,看在他在容家不受寵,覺得自己應(yīng)該能夠鎮(zhèn)得住的份上,才沒有多嘴惹人厭。
可現(xiàn)在不一樣。
誠然,姜希夷身份地位很高,說一句位高權(quán)重一點都不算過分,但他的身份也會帶來致命的危險和麻煩,而且,他基本上連條退路都沒有。何必讓崖香跟著受罪。
何況,對方的心思也實在太深了。大侄女看似精明,被他騙了這么久,如今真相揭穿,竟還被牢牢掌控著,不離不棄。
拿下平安鏢局的過程,也足以證明,姜希夷有情時,也無比冷酷,寧可拖著崖香去赴險,面對李摯的那些殺手,也不會放棄可能的機(jī)會。
明明能夠代勞,卻不愿意。
有情時也不過如此,一旦他無情起來,大侄女又該如何自處?
到時候恐怕也不是她說的“如果不喜歡了,就不喜歡吧”能夠輕易收場的。
可,他已話里話外的提點過她會遇到的危險,卻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他目光沉沉盯著容雋的后背,心中不斷的翻騰。
許是他的目光中飽含的意念太強,容雋突然直起身,轉(zhuǎn)過頭來,態(tài)度一如以往的和煦:“江叔似乎有話要說?”
江兆信卻遠(yuǎn)不如他那么放松,態(tài)度也非常的慎重:“我確實有一事不解?!?p> 容雋緩緩走過來,在他面前坐下,“不妨說說看?!?p> 江兆信給他倒了一杯茶,看了眼提著包袱從屋里走出來的沈崖香,斟酌道:“自從知曉賢侄是道家弟子,近日我也讀了幾本道家著書,跟此前儒典所言確實有一些不同,有些不明白的地方?!?p> “哦?”
“我看的那本書中,先賢講了一個故事,說是古時一君王得了一只鳥雀,對它異常的喜愛,專門為這只鳥雀安排了舒適的宮殿,還派人伺候陪伴,照顧的無微不至,結(jié)果不出三天,這鳥雀就突然死了。先賢以此作為切入,提出兩種‘愛’,一是以自以為的方式來養(yǎng)鳥雀,另一種是以鳥的方式來養(yǎng)鳥雀,君王之愛的下場就是鳥雀死,鳥的方式卻是放它歸自由。先賢推崇的正是這第二種。”
沈崖香停住腳步正專心的聽著,江兆信眸光微閃,緩緩道,“我等凡夫俗子,境界不達(dá),常常就成了這第一種人,總是喜歡推己及人,以己度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過于自私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以鳥的方式來養(yǎng)鳥,放歸自由,可以己之閱歷,明知道她往前飛前面有危險,難道也不提點一二,眼睜睜地看著她去犯險尋死么?是以,到底哪種方式更優(yōu)呢,我竟弄不明白了?!?p> “賢侄,你對此如何看?要是你,你又是何種方式?你們道家的典籍你肯定比我理解得透徹得多,還望指點一二。”
說完,一臉誠懇地看著容雋。
沈崖香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狗寶本來蹲在一邊打量沈崖香五花八門的藏品,把玩著一塊水晶鏡,此時豎著耳朵聽完,也忍不住轉(zhuǎn)過來,暗暗朝江兆信投以敬佩的目光:竟然當(dāng)面罵師兄。
一面指責(zé)師兄就是第一種自私的愛,是用自己的方式,而不顧及沈崖香,遲早要逼死她;一面又為說他自己不自私,也并不是想多管閑事,只是關(guān)心,不想看崖香找死。
狗寶在心里嘖嘖稱贊,也將目光投向容雋。
容雋面不改色,朝著江兆信微微一笑,雙手虛攏成拳,拱了拱手,先是道謝,謝他對沈崖香的用心,而后才道:“江叔的意思我明白,那我也就直說了?!?p> 江兆信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但說無妨?!?p> 容雋便問:“江叔早年心悅岳母,可曾當(dāng)面與她提過此事?”
江兆信聞言老臉當(dāng)即發(fā)紅,見所有人都好奇的看過來,越發(fā)赧然,偏開頭,含糊道:“未曾?!?p> “為何?”
江兆信憋了半響,才垂首道:“當(dāng)時我在師兄弟中又不起眼,才干不顯,也沒有什么成就,就想有了實力之后再提?!?p>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而后抬起頭來,面上帶了幾分厲色,直言道:“男子漢大丈夫,總得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蕩平麻煩,給她一個安穩(wěn),不然帶給她的只有不確定,那有什么資格去提親,讓人許以未來?就是她頭腦發(fā)熱,你也不該去提,民間有句糙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就是這個意思。不能享福,反而是遭罪,嫁給你圖什么!”
容雋依舊不惱,神色平靜:“江叔著實有擔(dān)當(dāng),于尋常弱女子來說,有人能夠遮風(fēng)擋雨,當(dāng)然是沒錯,但岳母卻并非尋常女子,試也不曾試過,您可有后悔?”
江兆信早后悔無數(shù)次了,心中大痛,咬牙道:“你別東拉西扯!”
轉(zhuǎn)念明白容雋的意思,心中暗罵此子狡猾。
容雋道:“那就說崖香,以她的方式來待她,又是什么方式?”
江兆信愣了愣。
容雋看著沈崖香,眸光瀲滟,有無數(shù)柔情流瀉而出:“以弱女子來看待她,才是看輕了她。她的目標(biāo)也絕非找個依靠,安穩(wěn)自在度日。我認(rèn)識她的時候,她正以身幫楊思源擋巨石,幫他養(yǎng)家,幫李氏持家,幫朋友兩肋插刀,她也次次立于我之前。”
“能輕松安穩(wěn)的度日固然是好,可我和崖香就會少了今日的種種緣分。這樣一想,不輕松安穩(wěn)也不是一無是處?!?p> 江兆信心說:沒你這段孽緣,指不定大侄女能有更好的緣分。
見兩個年輕人深情對視,他到底沒有說出來掃興。只把楊思源和李氏拉出來在腦子里戮殺了幾遍。
容雋繼續(xù)道:“路途的確艱辛險阻,一個人只有一雙手一雙腳,失去一只腳不能行,失去一只手,獨臂難支。但我們夫妻一起就是四手四腳,失去一只腳,還能攙扶前行,失去一只手,還能互為支撐。崖香她一直都是我的手,我的腳,我的支柱?!?